首張專輯對你而言意味着什麼呢?你想表達的又是什麼呢?
蘇淩曾經無數次地叩問自己,在無限星河之中尋找那一枚屬于自己的專輯概念。
作為創作者與講述者,你将以什麼身份進行選擇诠釋與打磨?行進途中未被廣泛認知的演員、中道崩殂依舊苟延殘喘的舞者還是專業畢業卻放棄深造當做副業的歌手?
你想表達什麼樣的态度,講述什麼樣的故事?是回首半生曲折坎坷的記錄、感慨亦或釋然?是永不言敗堅持不懈哪怕前路飄渺的執着?還是将内心剖開向世界袒露自己在事業追求上的野心與自信?
整張專輯,是貼近一條主線進行細支分節曲風相近和諧過渡的單元打造?還是為這張專輯接下來可能繼續的音樂專輯做鋪墊,做一個總括性大綱?
最費腦筋的那些天,蘇淩每天都得開十來個文檔,密密麻麻地記錄着不同思路,董安易都生怕他魔怔了。
定下了整張專輯的步調,還要決定intro後的開場曲,是選擇安靜叙述的慢歌還是選擇能夠出唱跳舞台的勁歌還是選擇能夠出古典舞台的古風歌。
錄音室已經在眼前了,董安易深吸了一口氣,到這會兒反而感覺鎮定了不少,給蘇淩拉開了大門:“你定下的不會錯,馬到成功。”
蘇淩進過不少次錄音棚,從最開始在大學組成樂隊,分工創作錄歌、到各地去比賽,獲獎,瓶頸,成員變動,而後在畢業與就業的沖擊下四分五裂;再到後來他盡力去參與各種晚會與活動,保留作為歌手的身份。
到最近,參加《燃燒的理想》這檔節目,成員水平參差不齊,團隊出戰代表着蘇淩要作為隊長要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均衡設計調度之上,而不是個人挑戰與提升之上,可供選擇與表現的曲目風格也相對狹窄。
但這依舊是蘇淩近幾年能夠重新短時間内重拾歌手能力與經驗的集中機會,從在節目上第一次表演的忐忑緊繃到最後的遊刃有餘、松弛自得。
盡管這檔節目騷操作不少,到結尾還擺了他一道,卻依舊是他重要不可磨滅的記憶與經曆,相信對于一些通過這檔節目認識了解他和見證了他一路奪冠的觀衆朋友來說,也是一段能夠留下印記的回憶。
如果沒有參加這檔節目,恐怕錄制專輯他還要再往後拖上一拖,底氣不足、近鄉情怯,有畏難情緒,他也難以免俗。
但隻要邁出這一步,打破這一層堅固又脆弱的阻礙,仿佛就能自動補足那些被陌生畏懼裹挾消失不見的勇氣。
蘇淩站在錄音棚中開嗓,本來格外活躍的心髒在這會兒忽然穩健了下來,思緒發散了些許,倒是一時失笑。
當年他受傷骨折,多年苦功、專業舞蹈生涯一夕斷送,像是老天忽然在他腳下劈出一道懸崖,要将他打入萬丈深淵,天塌地陷不外如是。
記憶中的那一個月像是開了高清與慢放,格外的刻骨銘心,喜怒無常、自我放逐、渾噩偏執、戾氣橫生,他在短短的幾十天經曆了個徹徹底底,無論誰看他,大抵都會覺得他和從前判若兩人性情大變。
到底是如何走出來的,蘇淩已經不大記得了,隻是複健的時候,他曾對着排練室的鏡子,無數次地從心中對自己浮現出“面目可憎”四個字。
他從前能夠輕易做到的技術動作變得那麼遙不可及,隻不過稍稍牽扯到肌肉群與核心力,承重的骨頭就爆發出尖銳的疼痛嘲笑警告着他。
他再沒有一刻那樣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成了一個舞蹈專業的廢人,意識到自己之前的那些心理建設在現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意識到這個世界從來不曾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也從來沒給予過他半分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