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多一個時辰。”陳太後拗不過她,還是允了。
“不會誤了您抄經呢。”
随後高姑姑就喊人往炕前搬了張桌子過來,又打發小宮女去請了位夏姑姑過來。
崔蘭愔有點懵,不是叫她坐坐就走麼,怎麼就要打牌了?
艾葉身上裝的兩荷包銀锞子,加起來至多有十兩銀子,她袖子裡的兩個荷包裝的珠花和玉镯倒是能值些銀子,可拿這個出來做本錢等于給陳太後沒臉。
陳太後這樣直硬的性子,還是坦誠些好。
崔蘭愔赧然道,“臣女囊中羞澀,隻有不到十兩的本錢。”
高姑姑和夏姑姑皆訝然不已,哪個進宮來都是将最好的一面擺出來,她們就沒見過往陳太後面前道窮的,這位崔小姐是絕無僅有的。
陳太後再一次看過來,在她頭上的銀鍍金分心上停了一瞬,見崔蘭愔不亢不卑地坐在那裡,眼神無僞清澈,她點了下頭,“可着十兩的來吧,輸沒了就不玩了。”
于是讓崔蘭愔和陳太後對坐着,高姑姑和夏姑姑分坐兩邊,四人抹起了葉子牌。
高姑姑和夏姑姑哪是真想打牌,不過是想引着陳太後說話動一動,不要總枯坐在那裡。
打牌時兩個人配合着給陳太後讓牌,五把裡陳太後赢了四回,可陳太後卻越來越興緻缺缺,胡亂出着牌,一副早打完早算的樣子。
譚氏還在時,崔蘭愔常陪她打葉子牌,知道老人家最不喜讓着她玩兒,用譚氏的話說,“那不就成了憨吃憨喝的老廢物了麼。”
再一輪時,崔蘭愔俏皮地握拳揮了兩下,“先輸不叫輸,我要發力了。”
“有本事就來。”一直悶聲摸牌的陳太後竟回了一句。
高姑姑和夏姑姑對視一眼後,有些明白了。
後面看崔蘭愔連詐帶蒙地連赢陳太後兩把,陳太後不但沒惱,也不胡亂出牌了,偶爾還要多想一會兒。
高姑姑和夏姑姑給了崔蘭愔好幾個贊許的眼神,也開始放開了出牌,你來我往間很快忘了時間,等崔蘭愔輸光時,陳太後還有些意猶未盡,“你這發完力怎麼輸的更快了。”
高姑姑和夏姑姑笑的不行,兩人都是赢家,服侍陳太後這麼些年都是身家豐厚的,自不會在意這點兒輸赢,兩人心喜的是陳太後的變化,雖隻是些微的,卻給她們指出了新路子。
如此,兩人對崔蘭愔很是感激。
都是宮裡的人精子,崔蘭愔的穿着打扮擺在這裡,剛她又是直言不諱地說隻帶了十兩銀子,高姑姑和夏姑姑就知崔家的光景不是一般的落魄了。
十兩銀子對她們不算什麼,在捉襟見肘的人家卻能頂不少用。
高姑姑抓了兩把銀锞子,掂量着十兩隻多不少,給裝到荷包裡塞到崔蘭愔手裡,“光顧着拉你打牌,連點心都沒叫你吃上,拿去路上給你買糖甜甜嘴。”
崔蘭愔哪能接,給荷包放桌上兩步躲開,笑嘻嘻道,“我還想着回去好生練練牌技,下回好赢回來呢,原來是我自做多情了麼,高姑姑不想再帶我玩了?”
高姑姑笑點着她,“這孩子嘴巧的……我竟進退不能了。”
“能巧過你那張嘴的,我喜歡。”夏姑姑湊着熱鬧,轉頭對崔蘭愔道,“往後你隻管來,她不帶你,我帶你玩兒。”
守着的小太監小宮女也都笑開來,一時殿裡滿是歡聲笑語。
陳太後有些恍惚,她招手叫崔蘭愔近前,“應了衛王擡舉下你,沒想到反是你哄我們開心。老婆子現在做不了什麼了,不過你小孩子家家該也沒大事,到時來問一聲吧。”
有陳太後這一句話,她适當地放出些話去,再時不時往衛王那裡請安,她求的不就是這個麼?
崔蘭愔沒想到隻陪着打了會兒牌陳太後就給了這樣一句應承,陳太後真的是難得的性情中人,和坊間傳聞有很大出入。
“臣女謝過太後。”崔蘭愔發自内心地謝道。
“我記得早年打了不少樣式的金锞子金豆子的,還在麼?”陳太後問道。
“在呢,足有十幾樣呢。”夏姑姑回道。
“揀好看的裝些拿回去給她玩,送來的料子裡看有合她穿的也拿幾匹罷。”
“太後……”崔蘭愔有些不知所措。貴人賞賜是不得推辭的,可這輸了銀子又拿回去,也太……
“這些年一直無人可賜,放那裡堆了多少年灰,今兒有你可賞,哀家很高興。”
崔蘭愔隻得再次謝過。
去一趟福甯宮,一文的打點沒出,反賺了十兩金子四匹料子,還有高姑姑給裝的一匣子宮裡的點心,直到下馬橋處坐上馬車,她還是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