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又養了兩日,崔蘭愔準備第二天往衛王府看賬了。
傍晚時,桑枝一陣風似的刮進來,臉上怒氣沖沖的:“小姐,才二房那邊的婆子過來說嘴,說外頭都在傳小姐是有頭疾的病秧子……”說到這裡她閉了嘴。
桑枝不說崔蘭愔也猜得出來,無外是說她難生養,不好娶回家這些。
等一會兒姜氏也過來說:“你發着病你伯娘就沒過來,她才使了杜媽媽過來,說昨兒外頭就有傳的,到這兒會兒怕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姜氏氣道,“是哪個黑心肝的,空口白話的就壞人家,也不怕天雷轟到。”
不想姜氏過于憂慮,崔蘭愔面上不當回事道:“随人家說去吧,礙不到什麼,有表叔給我做主呢。”
姜氏還真信了,撫着胸口道:“也是,衛王擡擡手就能給你謀個好親事,瞧我這一驚一乍的。”
等姜氏走了,崔蘭愔輕歎了口氣,原想着姚家遷居宴也過了這些天了,那幾家有意于她的會遣人過來探口風呢,這下好了,都不用想了。
是誰這麼見不得她好,孟家的親事她拒了有一陣子了,闵氏羅氏要往外傳話早傳了,不會等到這會兒。
會是誰這麼見不得她好,崔家大房落魄至此,就算巴上了衛王,在高門眼中也不值一提。
她能往上結親的人家有限,還都是人家裡的小兒子,該也礙不着誰啊?
事已至此,想也是白想,還是先顧現實,第二日過午,帶上崔晟新琢磨出來的吃食,崔蘭愔往衛王府去了。
大房一家子子眼裡,衛王對自家等同再造,怎麼做都不足以回報。
聽崔蘭愔說衛王喜歡他做的吃食,這兩日崔晟就在廚房耗上了,又出了好幾樣可吃的來。
衛王府的守衛已得了吩咐,不必通禀,就請崔蘭愔進了王府。
長史又特特出來同她招呼了,“二小姐瞧着見好了。”竟是衛王府裡都知道她病了一場。
轉過去,不言已迎到了廊下,“二小姐慢着些。”他搶先接過了艾葉手裡的食盒,護在崔蘭愔另一邊上了台階,仿佛她是個易碎的瓷器一樣。
待進了書房,隻衛王在那裡,他指着羅漢榻跟前的椅子:“坐,無需見禮。”
“我聽表叔的。”崔蘭愔就沒行禮。
衛王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能得他一句已是了不得,這會兒配上了動作不說,還連着說了兩句長的,同時意識到,現在衛王很少給她彈手指了,就是懶怠說話,也會給她一聲“嗯”。
想到第一回來給衛王請安,等得一聲“嗯”她都高興得不得了,回去要反複揣摩下回要如何應對,生怕哪一處沒能周全。
可現在她哪還有那些忐忑,輕松的來,輕松的走,發病了表叔給請太醫,一請就是仨,連藥錢都出了,還承諾不會給斷了。
譚氏走了後,這些年都是她擋在前頭撐着家裡,何曾敢軟弱,就是前日發作起來哭那一會兒也要避着人,不敢肆意了。
卻不想,在表叔這裡重新感受到了做小孩子的安心,有事都有表叔擔着,到了這裡,她隻是需要長輩照應的侄女。
多久沒這樣了,不知是怎麼矯情勁兒上來,一陣酸意上來,先是一顆淚不防備掉下來,跟着一顆連着一顆,崔蘭愔站那裡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哭甚?”衛王語氣裡帶着生硬,聽着就像不耐煩。
若是以前崔蘭愔必定緊張的不行,這會兒她卻一點不怕。
“嗚嗚……我就哭一會兒,表叔你别管我,等會兒我就自己好了,嗚……表叔你信我,将來我會給你老人家養老……”
不言偷偷看了眼衛王,怎麼看他也沒有老人家之相,雖然二十六歲确實年歲不小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不言瞥見衛王的臉好似黑了一下,細看又覺不出了。
崔蘭愔哭一半想起來:“食盒裡有肉酥餅,我出門前才出鍋的,這會兒用最好,表叔你用了膳沒,還是嘗一個罷,等涼了再熱就沒那麼鮮了。”她拿過不言放到高幾上的食盒要打開。
“不言。”
“不言不知道怎麼弄,又不費什麼勁兒,還是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