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夥過日子的關系。”
“你為何殺害劉氏一家?”蕭謹言語調變得冷沉,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而此話一出,圍觀的百姓便開始議論紛紛,衙堂内兩側站着的衙役們也驚愕不已。
“大人啊,劉家生活優渥,就算是拐來的,姚氏那丫頭殺了夫家一點兒好都落不着啊……是不是搞錯了?”門外有老婦人怯怯出聲。
“對啊,還有兩個孩子呢!虎毒不食子啊……”
陸續又有百姓附和。
“大人,大家說的沒有錯。”姚素堇下意識往身後叽叽喳喳的百姓處瞥了一眼,斂去眸光才低眉順眼鎮定道,“民女雖不知大人為何懷疑我是兇手,但殺死劉氏全家一事于民女而言是百害而無一利,還請大人明鑒。”
蕭謹言不動聲色,少女明豔的容顔染上冷色亦頗有威嚴,無視了衆人的議論,隻自顧自地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劉家的飯平時都是你做的嗎?”
渾身緊繃的姚素堇正等着蕭謹言接下來咄咄逼人的訊問,卻沒想她話頭突轉,這讓姚素堇一時間有些懵。
“是……都是民女做的。”
“劉垚夫婦二人呢?你也要一并負責他們的飯食嗎?”
“并不是……劉磊與劉垚兄弟二人分家已有大半年了,平日裡多是各過各的,劉垚那房就他和宋小岚二人,這邊人多,有時飯菜煮多了才會給二房分一些。”姚素堇神經緊繃,擡頭直勾勾盯着蕭謹言的神情變化,據實說道。
蕭謹言抱臂而立,接着話頭繼續問:“你今日可給二房送了早飯?”
“回大人,民女不知。”姚素堇明白蕭謹言的意圖,表現極其冷靜,“這一早上民女都在廚房裡忙活,都還來不及上桌吃上一口,二房是否有來分早餐民女不得而知。”
這下蕭謹言反而饒有興味地歪頭看向她,為防大家夥兒聽不清特意放緩了語速、提高了音量道:“哦?現場已經勘驗過了,死者食道中探出了劇毒,本官可以确認劉氏六口人皆是食入毒物中毒而亡,這毒則是被下在了早餐的小米粥中,劉氏兄弟的屋中各有一份,廚房裡卻是沒有,那麼請問姚娘子,你既然無暇用早餐,又是如何中的毒呢?”
姚素堇咬着下唇,貝齒将原本紅潤的唇瓣壓得泛白,辯解道:“大人想來是沒有下過廚吧?民女在煮粥時有嘗過味道的。”
門外的百姓聽聞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那依姚娘子的意思,你不是兇手?”
“大人明鑒,民女沒有理由殺害自己的婆家和孩子。”
“哦?那劉磊平日裡可有仇家?你有沒有懷疑的人?”蕭謹言神色淡淡,随口問着。
姚素堇抿唇想了想才道:“有!劉家在遙平村的房子是搶來的,他們兄弟二人将已故表兄劉淼的房和地搶了,還将劉淼遺孀、牙牙學語的稚子掃地出門……定是他們回來報複了!”
“不到青江心不死呢……”蕭謹言喃喃自語着,扭頭問陳縣令,“陳大人,可否幫忙查一下那劉淼遺孀和孩子的下落?”
一直作璧上觀的陳縣令突然被提及那是一個激靈,隔着烏紗帽摸了摸自己所剩無多的頭發,回憶良久才道:“劉淼家這對母子本官倒是有印象。一年半前有色目人于城中大道跑馬,不慎踩死了一名稚童,正是那劉淼的兒子,當時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劉淼他媳婦兒于氏連敲了七天的登聞鼓,最後人都瘋了,那年冬天就凍死在縣衙斜對面的巷子裡。”
“如此說來,這對可能尋仇的母子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化作一抔黃土了。”蕭謹言沖陳縣令微微颔首,繼而又轉身面對着姚素堇,閑聊般問道,“這劉家人的仇人,不止這一對母子吧?”
姚素堇摳着手心,皺眉答:“這民女就不清楚了……”
“姚娘子與劉磊無仇無怨嗎?”
初春的氣溫尚且透着陰冷,剛剛經曆過催吐解毒的姚素堇隻覺渾身冰涼,寒意透過跪着的膝蓋直鑽入心底,強撐着一分氣力拜倒在地,看着分外惹人憐。
“劉磊是民女的丈夫,民女怎麼會與他有仇怨?”
蕭謹言望着婦人匍匐在地的瘦弱背脊幾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卻是不答她的話:“我見姚娘子有禮有節,猜想早些年姚娘子在家中不說如珠似寶,也應當是有悉心教導……其實此案也很簡單,緻死的毒物尋常人制不得,唯有藥鋪才可購得少量,隻需令一位捕快小哥走一趟姚平村和這縣城裡的藥鋪讨來近日買那毒藥之人的名單和所買數量便能知曉答案了。”
姚素堇僵硬地起身,一雙黯淡的飛鳳眼緩緩地望向少女略顯稚嫩的面龐,失了血色的唇瓣幾度開合卻發不出聲音。
公堂之上落針可聞,正此時,又有一道女聲蓦地響起:“是我下的毒。”
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開始揉捏起指節,蕭謹言頗有些錯愕地望向那認罪之聲的方向,眉頭漸漸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