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僅有匆匆幾面之緣的凡人男子，璟雯早就記不清了。印象中男子有些衣衫褴褛，身上帶點粗犷的匪氣，會坐大船，又有種與海一般的潇灑之氣。

造訪人界，是應了自家哥哥讓她外出遠行親身感悟外界生活的建議，順便也應了十來年前一個陌生的凡人男子一句口頭上的“邀請”。

她想過要不要找找那男子，可惜她想不起人家面貌，名字也不知道，更不知家庭住址，想在那麼大地方在那麼多人中找出一個模糊不清的人，着實是拿緣分開玩笑。

但她會有意無意地觀察身邊遇到的人，她找過人界西州濱海沿岸，又找過東部中原的海岸河岸，總會留意各種大船，留意船上的人。好像隻要她認真找，就真能把人找出來似的。

在人界簡單逛了一圈，曆時數年，回到西洲海岸，立于沙灘上，眺望遠海。

取出某件身外法器，以此借用千裡傳訊之術，将一條訊息傳去遙遠的家中。

「哥，我準備回去了。」

等待間，兩位窺視者靜靜看着女子踩在細沙上來回踱步，似乎有些着急。

不很久，回信疾飛而來，傳送至她面前，熒光文字顯示内容如下：

「哈哈哈哈，受委屈了？才出去一會兒便鬧回家，我就說你待不長，還不信。」

光看文字也能想象出人說話的模樣與語氣，止淵饒有興緻地勾勾唇角。

璟雯見信卻臉色一暗，一咬嘴唇，将手一揮，把懸立顯示的熒光文字甩滅，後手往海天的方向指，開口罵道：“瞧不起誰！”

一句呐喊，隻有海浪沙灘以及身後二者傾聽。

她收回手想了一想，又道：“哼，等着，沒百年我還不回去了。”

訊息按照原話傳送出去，隐沒在天海之中。

傳訊完畢，她憤憤地離開沙灘，向着遠離海岸的方向走。

前一刻說回去，下一刻就百年不回了。這呼之即出的骨氣，實在驚人。

止淵樂了，不禁笑出聲。薄海飄更多的則是看不明白的詫異，感覺另有端倪。

誰會因為一句話用百年來制約自己呢？

那是氣話？

“她……怎麼了？”薄海飄問。看止淵樣子，定知道些什麼。

止淵跟上璟雯的背影，薄海飄也随後跟上。

“如若打算回去，何不直接回，而是先傳信告知呢？”止淵道。

“為什麼？”

“她是想看哥哥的态度。”

薄海飄等止淵說下去。

“你能看出來麼，她失去法力了。”止淵說。

“……什麼？”

止淵笑笑，能閱他人記憶的她解釋道：“她從神界北海岸一路凫水前往人界，途中在海中暗流處遭了殃，耗費兩三月抵達人界海岸，上岸時已精疲力竭，法力耗盡、元神損傷，以近似凡人之軀雲遊人界數年，法力一直不能恢複，此次千裡傳訊便是想尋求家人的幫助。

“如果迷途回信處處見關心，她大概會說出實情，然後開開心心回家。誰知傳回的是哥哥的嘲笑，小女子自尊心強，便對自己狠心。”

薄海飄心疼，“受了那麼大的挫，有什麼不好說的……”

止淵：“你想啊，一開始跟哥哥打賭自力更生凫水遠行，地方都沒到呢就在路上栽個大跟頭。身為一方帝姬，出個遠門竟将自己弄得功力盡廢，說出去丢不丢人？就像你身為天帝，有一天不小心從天上摔下來，摔死了，怕是會遺笑千古吧。”

薄海飄看着倔強女子的背影，理清記憶中的一些事，百感交集，“所以，她直到下一次遇見我，百年期間都未曾離開過人界？”

“百年啊，”止淵嘴裡念着歲月，眼睛望向天，“到那時，你已經在天上了吧。”

……

薄的修仙路不算長，不及二十年，成為登天第一人，再有十來年，争天之戰奪得帝珠登上天帝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