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不是呢，關老師可是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章澤晗記得很清楚，在上視聽語言這門課的時候關山月老師每節課都會找一些經典片段做例子。老教師的愛好之一就是談談以前的學生，講解例子的過程中經常穿插着往屆學生的優秀事例，而在一衆學生裡提起最多的就是“江朗”。

關山月以前就是國内大拿，後面轉行教書不再繼續拍片。教出來的學生不乏現在赫赫有名的大導演，他還是最喜歡說江朗。有一次上課，他拿了個光盤回來，花了大半節課時間給他們放《兔子新娘》。嘴上說我知道你們覺得我提他很煩覺得沒什麼了不起，但你們看到就懂了。衆人早已聽得耳朵起繭，帶着不屑一顧看完，而後自愧不如。

很難說那是什麼感覺，學導演的跑不了拉片，拉片拉多了很難再像小時候那樣純粹地看電影，經常看着就會下意識進行分析。可江朗的電影有種神奇的魔力，無論你看了多少電影拉了幾部片子養成什麼樣的習慣，面對他的電影還是能夠回到小時候最初看電影的那種感覺，全身心地沉浸在方寸屏幕營造的世界裡，在電影播放的過程中，你會相信那才是真正的世界，無論故事會走向什麼樣的怪誕中。

關山月老師形容那是渾然天成。“你會發現他的鏡頭語言是渾然天成的，你很難，甚至沒辦法給出這個故事更優的拍法。”

半個小時的短片，關山月介紹那是江朗的本科畢設。章澤晗興緻勃勃地在校園論壇裡搜索江朗二字，期待能找出一些優秀前輩的往日痕迹。可惜除了那部影片外都是另一個同名的音樂學院學生，江朗二字就像一個幻夢，隻存在片頭裡。

線索中斷，她又開始忙畢設，沒了繼續追蹤下去的精力，這一念想就這麼擱置了。如今無心插柳柳成蔭，竟也通過别的途徑獲得消息。但獲得歸獲得，章澤晗可沒有夏晴那種無論如何也要見一面的念想，“不過他後面也沒什麼作品産出，不知道實際水平怎麼樣。”

“先拍着看吧。”夏晴聳聳肩，“你呢，打算幹什麼？”

“找工作咯。”

六月份剛剛拿了小滿，章澤晗開心沒多久就要愁着工作的事。和夏晴這種工作多年的老藝人不同，她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圈裡人，拿了個小滿在真正的圈内人眼裡也不過是個業務能力還不錯的新人，沒有相熟的關系，制片找導演不會聯系上她，章澤晗自認是個業務能力合格的片場勞工，可也架不住業内潛規則裡的“關系大于能力”。

關系大于能力，性格大于能力，選擇大于能力，容貌大于能力，谄媚大于能力。成功是多方面的因素綜合而出的結果，一塊蛋糕背後有雞蛋面粉白砂糖等一系列食材。章澤晗很清楚這一點，就像她能走藝考讀編導，背後也是家庭不遺餘力的支持，而有的家庭連支持的力氣都沒有。明白歸明白，看到同班同學憑着跟制作人相熟的關系而接到片子，自己還在各種求工作，心裡不感歎是假。

“聽說最近楚菁菁導演那邊準備開組，我打算去試試能不能面上一個助理。”章澤晗說着，看見夏晴在手機那邊頗為發愁的臉，瞬時笑了，“夏女士，你怎麼比我還愁？”

“哎呀我擔心你你還這樣。”夏晴也笑了，“沒事，多試幾次就好了。我們章導演的才華那是有目共睹，我還等着你帶我拿蒙斯特呢。”

“到時候我就在獲獎感言上說，‘我要鄭重地感謝我的好友夏晴女士，感謝她陪着我忙畢設的時候還把她的宵夜分一半給我吃，一塊雞蛋灌餅的情意我章澤晗真是沒齒難忘……’你覺得怎麼樣？”

章澤晗的畢設主演是夏晴。拍攝的時候正值寒冬，夏晴從各項行程裡東擠西擠地擠出了五天空閑陪她拍。十二個人的創作小組寒風裡東奔西跑，除了夏晴要維持上鏡，其他人全都一副過勞近死的虛脫樣。那時章澤晗每天睡四個小時，計算着拍攝進度的同時還要解決突發情況，腦子幾乎無停歇。最後一場戲天公作美，沒有依照天氣預報說的那樣下暴雨，她在攝像機前搶時間，喊下殺青的時候後知後覺地想哭。彼時已經是淩晨，她們緊趕慢趕回酒店，進房間之後夏晴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熱乎乎地雞蛋灌餅給她，章澤晗咬着餅，嚼着嚼着真的哭了。夏晴在一旁哎呦哎呦地遞紙巾，問她怎麼了，章澤晗一邊咽一邊說，終于拍完了，累死我了。一般來說這時候夏晴應該煽情一下堅持不易，又或者感慨一下過程困難，不過二者她都沒做，她在一旁也吃着餅，說：“沒事，你不是還要剪輯嗎，還有得受的。”

就像現在，夏晴哈哈大笑，“你怎麼不說我水都分你一半？”

“那就是一塊雞蛋灌餅和半瓶水。”

“好啦，沒事的。”夏晴好不容易止住笑，“還長着呢，想這麼多幹什麼。”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