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過是群充滿奇思妙想的年輕人聚在一起。
相比于日日模仿旁人進行違心的并不虔誠的禱告,他們更願意将精力投入到對自然規律的探索中,哪怕因此被批判為“不合群者”。
“你們當對神明保持敬畏!若非祂們慷慨降下恩典,怎會有當下世界的美好?”
他們聽過無數類似聲音,從親人,從朋友,從教士,甚至從學院老師口中。
王國大學并非傳言裡所說的“人才搖籃”,反倒源源不斷為教會輸送着新鮮血液,以供給這隻腐朽巨獸維護它臃腫身體的必需養料。
一顆顆熱烈的心逐漸停搏,僅留下空洞麻木的軀殼。
人不該擁有過多智慧,否則他們便會心生雜念,無法全心全意地侍奉神明。
我們的思想,即為我們永恒不朽的囚牢。
……
關門聲在空蕩蕩的房間内反複回響。
巴倫視線掃過繞牆排列的金屬壁畫,雖然不如教堂彩繪精美,但足以使人讀懂它們想要講述的故事。
那是“械魂”的起源。
“哒——哒——”巴倫緩緩走過。他始終記着自己的任務,也因此更加認真仔細,不願放過任何細節。
接下來是第二組壁畫。
……
年輕人們并未因現實而心灰意冷,他們陸續從不同學院畢業,拒絕了教會與王國的招攬,共同來到某個邊遠小鎮隐居。
他們不再被世俗所鉗制,懷抱滿腔希望,全身心沉浸于研究事業,試圖揭露世界底層的邏輯與隐秘。
可長久如此,如何獲取資金便成了大問題,讓年輕人們焦頭爛額。
所幸一位頗具慧眼的白發女富商看到了他們的潛在價值,成功為他們續上命脈。
終于,智慧之光劃破長夜,自水壺沸騰的壺口始,袅袅白煙化作無盡可能,不滅之火就此點燃。
比往年還要冷些的冬月裡,第一台蒸汽機誕生了。
于是“械魂”誕生了。
嶄新時代的浪潮,同樣誕生了。
……
“所以,其實祂本體是台蒸汽機?”
看到最後巴倫有些訝異,因為構思“械魂”這位舊神時他參考過大量克蘇魯設定,把人家寫成了一顆長滿觸手的機械大眼珠子。
至于從蒸汽機到眼珠的進化曆程,他的确無比好奇。
隻可惜壁畫講到這裡就結束了,想必剩餘部分會在其他房間裡有所展示。
懷着些許遺憾,巴倫根據題目要求接連按下所有包含蒸汽機的金屬塊,不由感歎道:“看來這層應該類似于遊戲的‘福利關’,以休閑為主,不會安排太難的問題。”
果不其然,大門随之敞開,于是巴倫再次回歸先前的升降平台。
約書亞與奧遜比他快上幾步,此時正一個得意一個苦惱。
可出乎意料,約書亞在得意,而奧遜卻在苦惱。
“老師,這次我沒拖後腿!”約書亞扯出笑臉,愉悅地甩了甩尾巴。
一旁的奧遜悶悶不樂:“果然我仍舊沒能成為真正的‘生命’,這麼久過去還是沒辦法解決這種難題。”
内心忽然感覺有些不妙,巴倫抓住重點:“奧遜,你說你解不出來?”
按照條件選圖,怎麼會解不出來呢?
“吼吼!事實上,你們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能解決這個問題的機械,以前隻有主能做到。”說罷,奧遜眼中光芒更加耀眼,仿佛正注視着自己膜拜已久的偶像。
“如果,我是說如果,主的神國被非機械造物入侵會怎麼樣?”巴倫悄悄與自家學生挨在一起,表情格外僵硬。
他忽然被勾起了有關“人機檢測”的回憶。
“入侵?”機械章魚迅速翻找信息單元,在犄角旮旯裡找到了記載:“大概會被強制實施處決吧。”
話音剛落,整座高塔驟然發出響徹天地的警報聲,視野内盡數被紅光侵占,曾經陷入宕機狀态的機械殘骸扭曲身體,彙成“蟻群”朝巴倫他們的方向移動。
“約書亞,跑……”未等巴倫緊急避險,令人感到天旋地轉的扭曲之力已經找上了門。
脊背重重摔在地面,恍惚中他意識到自己此刻已經遠離了先前的塔層,不知身處何處。
“人類,站起來。”
耳邊一道渾厚滄桑的聲音緩緩震響,似乎想要表露某種感情,卻始終帶着些許死闆。
巴倫重新睜開雙眼,入目一片漆黑,唯有自手掌傳來的溫度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