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十二歲啦!”她反複強調了好幾遍年齡,并模仿曾見過的士兵動作屈曲肘臂,以展示那塊可憐又弱小的肱二頭肌。
面對索菲娅得意洋洋的臉,伊娜沒有拒絕,小心翼翼将裝滿藥物和治療工具的筐子遞給她。
而她并未辜負伊娜的期待,哪怕骨骼肌顫抖,表情不自覺地扭曲,她依然堅持着咬牙提起了重量級的負擔。
“都說了我可以的!”假如她能調整下狀态,或許這句逞強才會真正具備說服力。
“如果撐不下去……”
“絕對不會,阿姆我們快走吧。”
深吸氣,随後保持姿勢邁動大腿,以近乎跛行的姿勢機械行進,竟意外地沒比正常速度慢多少。
見索菲娅确實堅持,伊娜沒有繼續說放棄,隻是默默放慢速度,順應計劃路線緩步走向普拉托夫部落的營地。
終于在天幕之上蒼寒冰輪徹底遮掩曜日的光芒前,兩人瞥到了視線盡頭熊熊燃燒的篝火。
半途中筐子便已回歸伊娜之手,也因此索菲娅對她愈發崇拜。是最原始的,基于力量追求的崇拜。
黑白腦袋低垂,暗自握拳下定決心:“希望我能快點長大,這樣就可以多幫阿姆做些事情了。”
遠遠望見逐漸靠近的身影,營地負責戒備的荒民立于哨塔放聲警告,并拉開弓弦以防變故。
“你們兩個,停下,禁止再向前一步!”
聞言伊娜與索菲娅行雲流水丢開物件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
“放她們進來吧,那是伊娜。”另一人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許久不見皮特,近日過得可好?”
“當然,天氣稍微回暖後,日子明顯舒爽了許多。”
伊娜對壯碩男人相當熟悉,亦不止一次拜訪過普拉托夫部落。她因循環往複在各大部落間開展免費醫療而聞名,被譽為“提燈之母”,慈悲驅散疾病的陰霾。
簡單寒暄後她直入主題道:“如果有傷員或病患,可以現在就交給我處理。”
“有是有,但不用那麼着急。依據我們‘荒民’的規矩,必須要好好招待客人才行。”皮特自嘲般聳聳肩,從容接過筐子為兩人帶路。
對索菲娅重若千鈞的東西,在他手裡卻輕若無物。
柴木與火焰癫狂共舞,吟唱噼裡啪啦的喧嚣。部落荒民發現了新加入晚宴的朋友,熱情招呼着她們參與其中。
盡管食物并不豐盛,盡管酒液渾濁粗劣,盡管寒風仍呼嘯着折彎了黑煙的脊柱。
可歡樂永不消逝,反倒因落差更加令人迷醉。
“阿姆,他們似乎和之前的部落不一樣诶。”
“人與人,部落與部落皆是如此,所以我們要先充分了解再下定結論。”伊娜如是說。
有陌生青年站直身子,酒精令目光閃爍,唇齒間湧動經典不朽的詩章。
“我們身在凍土,在星空,在冰輪的國度~”
很快有年輕女孩接下第二句,音調婉轉悠揚。
“我們是亡者,是生人,是無罪的囚徒~”
老翁聲帶嘶啞:“我們步行雪幕,卻讓迷失指引道路~”
老妪語氣肅穆:“我們歌頌希冀,卻将絕望當作食糧~”
“抛開一切,再一次抛開一切!躍升,躍升,直至融化于無上清輝的河流~”
血脈深處的意志被喚醒,索尼娅情不自禁開口,為這場頗具感染力的詩朗誦沉淪。
就在伊娜同樣深陷于這難得的經曆時,一名醉醺醺的男子攥着匕首突然高喊:“偉大的米哈伊爾!”
“他将帶領我們,嗝……帶領我們奪回應該屬于我們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人眼疾手快地把他按在雪地上,接着霸道架離現場。
“米哈伊爾?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難道有什麼稀罕的典故嗎?”伊娜好奇向身旁的皮特詢問。
可皮特卻顧左右而言他,看似講了不少内容,實則自始至終都在嘗試轉移話題。
日積月累形成的敏銳嗅覺刺激着伊娜,讓她哪怕躺入溫暖的床鋪也難以安歇。
部落專門為伊娜安排的住所内,索菲娅被困魔俘虜至夢淵,鼻翼發出清淺規整的呼吸音,伊娜卻毫無睡意。
“米哈伊爾……”莫名其妙地格外在意這個名字,就像它代表着什麼重要的事物。
“既然如此,明日趁看診的時候旁敲側擊打聽一下吧。”
心底做好準備,她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