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感覺自己手上的汗毛都站起來了。

瑪麗拍拍手邊的安娜，對她說：“你回房間睡覺吧。”

“可是我才剛起啊。而且我還沒吃飯呢。”安娜帶着點疑惑問道。

“讓你回去就回去，少吃一頓也餓不死。”

安娜歎了口氣，隻好抱在捷米，又走回房間。

……

安娜坐在床邊，狠狠揉搓捷米肚子上的肥肉，以此發洩自己沒有吃晚飯的惡氣。

此時瑪麗推門走進來，手裡還端着什麼東西。

瑪麗漸漸朝安娜靠近，陣陣香味飄進安娜鼻子裡，是炖菜。

她的眼睛頓時亮起，在沒有點蠟燭的黑暗房間裡格外顯眼。

安娜感到身側的床墊，原來是瑪麗在她旁坐下。

瑪麗将手中的炖菜遞給安娜，話語中帶着些調侃：“知道你想吃，給你端來了。”

安娜擡起頭，眼睛亮亮的，盯着瑪麗看。

“看我幹什麼？趕緊吃啊。“瑪麗壓低聲音，”我可跟那群醉鬼說你睡着了，叫她們不要進來吵你。這碗是我悄悄端進來的。”

安娜聽見這話，眼裡的高興更是藏不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碗，輕輕地舀起碗裡的菜，甚至都不敢把勺子碰到碗底，怕發出聲音。

安娜将盛着炖菜的勺子塞進嘴裡，還滿足地點點頭。

瑪麗看見她這副樣子，露出一個笑容。

炖菜很快就被吃完了，安娜還意猶未盡地緊端着碗。

她一擡頭，看見旁邊一臉慈祥的瑪麗，自己也笑了。

瑪麗伸出手，用帕子擦去安娜嘴角上的菜汁。

安娜看着面前的瑪麗，突然想起一些很重要的事，她問瑪麗：“瑪麗阿姨，我老是做一個夢。”

“什麼夢？”瑪麗問。

“我有時候會夢到自己變成一個小嬰兒，躺在搖籃裡。旁邊是一口大熬藥鍋，鍋旁有隻灰狼，臉上長銀色花紋。還會夢到一個很熟悉的女人。”安娜問出壓在心底的那個最重要的問題，“不過最後總有一場大火，燒盡我的夢。瑪麗阿姨，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瑪麗給安娜擦嘴的手停頓一下後，放下，她張口深吸一口氣，想要說話。

一聲巨響，門被打開，重重拍到牆上。

南瓜頭頂着鮮豔刺眼的南瓜站在門口，燭光從她身後照過來，她的臉隐藏在黑暗中。

安娜看不清南瓜頭臉上的表情，但她覺得那個橙紅色南瓜腦袋上一定是一張奇怪的笑臉。

南瓜頭向安娜沖過來，裙擺随着她急促的腳步晃動，南瓜頭漸漸逼近。

南瓜頭在安娜面前站定，雙手拍在安娜肩上。她身後的窗簾被風吹動，撫摸安娜臉上豎起的絨毛。

南瓜頭眼睛裡發出異樣的光芒，她問：“來，小安娜，告訴姨姨，你夢見什麼了？”

“我、我……”安娜看着南瓜頭，結結巴巴。

瑪麗站起身，将南瓜頭的手從安娜肩上拿下，她說：“你進來幹嘛？你剛剛站在門外偷聽？”

“我不偷聽怎麼知道你們兩個在聊這件事呢？”南瓜頭繼續問，“告訴姨姨你夢見什麼了？”

“你到底要幹嘛？”

“我要幹嘛你不知道？”南瓜頭反問瑪麗，“我早就說要把這件事告訴安娜了！是你一直攔着，不讓我告訴孩子。”

“安娜你先出去一會兒，等會兒再進來。”瑪麗對安娜說。

安娜沒動。

“我本來還以為要聽你的，等安娜十八歲之後再告訴她，沒想到她自己已經就夢到了。”南瓜頭也按住安娜，“我早就說了，要把安娜從你母親那裡抱出來，從小就培養成一名出色的女巫。”

“誰母親？！”安娜猛地一扭頭，看向瑪麗。

瑪麗緊咬牙，兩腮鼓起，怒視南瓜頭，最終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閉嘴！”

“不讓我說你母親的事兒？行吧，那我們來聊聊德洛麗絲的事情吧！”

瑪麗沒有說話。

“洛拉，也就是你的母親德洛麗絲，她在一場大火中死去。”南瓜頭對安娜說，“大火來臨前一個月，一位國王找上她，要求她為自己熬制可以迷惑巨龍的魔藥。答應事成之後分她一隻巨龍的眼睛。可是最後國王反悔想要奪走巨龍眼珠，放了一場大火，燒死多洛莉絲。不過那個蠢貨最後也沒有得到巨龍眼珠。”

安娜瞟一眼瑪麗，她還是沒有說話，隻不過臉色陰沉的可怕。

“在大火中銀狼帶你逃了出去，連着那顆巨龍眼珠。但是我可憐的多洛莉絲就這樣葬身與大火中。”南瓜頭癫狂的笑容消失，空洞的眼睛流出汩汩淚水，滴落在安娜裙擺上。

此時安娜腿上的捷米也漸漸低下頭，把腦袋埋在安娜懷裡。

安娜撫摸着捷米抖動的身子，看向一旁淚水在眼睛裡打轉的瑪麗。

突然南瓜頭雙手使勁捏住安娜的肩膀，對着她說：“本來你會更早就知道這些事的，但是瑪麗攔着我，不讓我告訴你。現在你知道了，我準備把你培養成……”

“好了！别說了！”瑪麗怒喝一聲，“安娜你出去。”

安娜這下乖乖聽瑪麗的話，抱在捷米，溜到外面，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她在一群醉鬼女巫之間坐下，給自己盛了碗湯，聽着房間裡瑪麗的聲音傳出來。

“你現在叫她去給洛拉報仇不是叫她送死嗎？！”瑪麗大聲吼。

“所以就像你一樣？那麼懦弱？既不敢把她從修道院裡接到自己身邊，也不敢告訴她真相？”

安娜低頭喝湯，聽着兩人的争吵聲。

此時一雙手覆蓋上安娜的耳朵，是坐在安娜旁邊的女巫。

其他醉鬼女巫也都從地上撐起身子，坐直，身體左右搖擺，張開，像是在唱歌。

海曼和捷米站在女巫們中間，一個彈起特魯琴，一個跳着舞。

女巫們的歌聲漸大，蓋過瑪麗和南瓜頭兩人吵架的聲音。

安娜耳朵上的手也被拿開。

“熬藥鍋

馬鞭草

橡樹底下來舞蹈

長柄勺攪啊攪

女巫魔藥馬上好

……”

伴随着柔和的歌聲，安娜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