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掀開窗簾,闖進房間,溜到床上。
被太陽烘烤過的被子裡長出兩雙手,被窩裡的安娜伸了個懶腰。
“咚”,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到地上了。
安娜從被子裡爬出來,探頭看向床下,一灘橘色的物體出現在地上。
“這是什麼?”安娜趴下身子,将腦袋挂在床邊,湊近看。
“看什麼?”橘色物體臉上冒出嘴巴。
“呃?”安娜吓得脖子一縮,保持不住平衡,向前栽倒,“啊!”
地面離安娜越來越近。
“duang”。
她的腦袋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砸到堅硬的地闆,而是撞上軟乎乎、毛茸茸的橘色物體。
頭底下有呼噜呼噜聲傳來,安娜模糊的雙眼漸漸聚焦,橘色物體在她的鼻子前上下波動。
“捷米?”橘色貓毛拂過安娜的臉頰,她總算想起來這攤物體是什麼了。
捷米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哼。”
安娜露出一抹笑容,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把捷米推遠,從床上跳下來,跪坐在捷米面前。
她拿起床邊的衣服,迅速給自己套上後,用兩隻手把捷米身上的毛毛從頭順到尾。
捷米眼睛微眯,嘴巴努起,胡子輕微抖動,看起來一副享受的樣子。
海曼跳到捷米身後,一條貓孤零零地站在那兒,盯着安娜的手看。
“咔嚓”一聲輕響,門從外被打開,瑪麗走進來。
安娜看見是瑪麗,愣了一下。房間中流動的微風瞬間凝固。
在安娜發呆的這一會兒間隙,瑪麗已經走到她身邊坐下。
瑪麗抓住海曼的腿,将它從面前拖過來,抱在腿上揉搓。
海曼呆在瑪麗手底下,害怕快要從它兩顆圓圓的小眼睛裡溢出來,身子僵硬,像塊木闆。
安娜也不敢問自己為什麼一覺醒來會躺在床上,更不敢問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她隻好裝作沒注意到瑪麗,照常撸貓。
……
“笃笃笃”,面前的窗戶被什麼東西從外面敲響。
安娜頭不轉動,用餘光偷瞄身側的瑪麗。瑪麗正用手去夠窗簾。
欻,窗簾被拉開,一隻鴿子叼着封信站在窗棱上叨玻璃。
瑪麗站起身,湊到窗前。
一會兒後,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手指發白,緊緊捏着窗戶,将窗子掰開。
瑪麗一把搶過信鴿嘴裡的信紙,梆的一聲關上窗。
根本不管屋外被窗戶夾住羽毛信鴿。
安娜看着窗外疼得跳舞的信鴿,最後抓了兩把手下的捷米,扶着膝蓋站起身,也走到窗前。
絕對不是因為安娜自己想知道信裡寫了什麼。
她一邊打開窗戶,趕走鴿子,一邊假裝漫不經心,偷看瑪麗手裡的信。
突然,信紙朝安娜湊過來,占據她大半個視野。
“拿去看。”瑪麗低落的聲音響起。
安娜終于忍不住擡頭,看向身側的瑪麗。
隻見瑪麗頭發失去華麗的光澤,淩亂地貼在臉頰邊。她今天甚至沒空打理那如同紅色綢緞一般的秀發。
安娜接過信紙,快速浏覽上面的信息。
“修女埃斯特于昨日晚辭世”,這樣一句話在安娜的視線内滑過。
起初她沒有注意,直到這個名字在她腦中不斷重複。
埃斯特?這不是老修女嗎?
安娜捏住信紙,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這句話。
每一個詞,每一個字,都沒有看錯,都沒有看漏。
這樣一句話,在安娜面前完完整整地攤開,又被細細地拆碎。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安娜最不願知道的那個意思。
她向後退,坐到床上,看向依然站在窗前的瑪麗。
瑪麗的紅色長發披在她的背上,盡管有陽光的照耀,她的紅發依然沒有往常那樣富有光澤。
安娜的眼睛幹澀發痛,瑪麗的背影在她眼前漸漸模糊,泛起一層藍色。
“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走吧。”
瑪麗帶有哭腔的聲音傳進安娜耳裡,她想起昨天晚上南瓜頭說的話,對于目的地已經有了猜測。
“去哪裡?”安娜明知故問。
不出意外,瑪麗沒有回答,直直向外走去。
為什麼瑪麗也這麼傷心?為什麼瑪麗會認得出那封信?
等不及安娜想明白這兩個問題,轉眼間她們已經到達那個熟悉的小修道院。
……
走進修道院,修女埃斯特的棺椁擺放在中央。
陽光透過圓形花窗,照在上面。
埃斯特躺在其中,大概是有人提前為她整理過了。她看着還是那樣慈祥和藹。
安娜站在旁邊看着她平靜的面容,想起了自己離開教堂的那一天,也是這樣一個平常的冬日。
“好了,葬禮開始吧。”瑪麗的聲音顫抖。
安娜紅發黏在她帶有淚水的眼睛上,她問:“就我們兩個嗎?”
“對。”瑪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