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話落的瞬間,李竟烈動了,如迅雷閃電突至眼前,操控他的姑娘亦在轉瞬中果斷将他推開。
風聲,大雪,瞬間隔開二人,咫尺之間如萬裡之外。
妩秋足尖輕點,落在樹稍,居于高處更能看清全貌,也更方便她操縱傀儡将他擊殺。
铮!
那是妩秋見過無數次的男人拔劍的樣子。
氣定神閑,運籌帷幄,裝模作樣。
白衣公子單手持劍,劍法行雲流水,劃破氣流,破開雪幕,發出醇厚悅耳的嗡鳴,衣袂飄飄,勾勒出一副超凡脫俗的畫面。
一招一式無懈可擊,防禦的同時每一次出劍都直擊要害分毫不差。
未幾,威名赫赫的李竟烈身上已被戳破了好幾個窟窿,若非成了死傀,他早就倒下。
真是難纏!
妩秋咬了咬牙,抛出又一個傀儡,脹大落地,舉着一把程亮的黑劍加入戰局。
白衣公子背後好似長了眼睛,轉身一掌果斷擊去,深不可測的内力撞向黑劍,堅不可摧的劍身肉眼可見驟然出現密密麻麻的紋裂。
劍碎了,再無阻擋,磅礴的内力向後打去,眨眼間,剛剛放出的傀儡被遠遠擊飛,陷入厚厚的雪裡,瞧不見蹤迹。
順着無形的絲線,那可怖的力量殘留微末震顫十指,讓她雙手發麻……
容恪找到機會一劍刺穿李竟烈的腦髓,“不死不滅”的傀儡轟然倒塌。
世人大多以為傀儡沒有弱點,隻要操縱者還活着,它們就能卷土重來。
這樣的認知無形之中給他們施加了許多心理壓力,一旦意志産生動搖,随之而來的就是兵敗如山倒。
隻有容恪,隻有他洞悉了傀儡的“心髒”,不偏不倚斬斷了她的操控。
隻有他!
妩秋全然沒了笑模樣,面無表情地盯着下方擡眸看來的男人,目光沉靜深遠,隔着漫天雪幕,她感受到了濃濃的挑釁。
細密的汗水爬滿了額角,傀儡的内力越強,操控難度越大,她一下操控了兩個最頂尖的傀儡,已然顯出疲态。
該死!
傀儡術對他沒用。
他甚至沒有用蠱術,隻用劍法就能穩居上風。
雙手攥緊又松開,攥緊……
兩人兩兩相望,竟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詭異的平衡。
最後,是妩秋先打破了局面,從樹梢盈盈墜地,嘎吱,柔軟的繡鞋踩進積雪,刺骨雪水打濕鞋襪。
容恪可以想到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必是踢開濕透的鞋襪,随意叫來一個傀儡幫她換上新的。
當然,可能會是“新寵”阿樹。
也可能是“舊愛”祁沿。
等意識到自己在想這樣無聊的事情後,容恪凝望着她,眸色似冰雪一樣涼。
雪漸漸停了,她一步步走來,鮮紅的裙擺被風吹得如同一隻振飛的蝴蝶。
被她推開的距離正在拉近,很快,她完整清晰地出現在容恪眼前,明眸皓齒,巧笑嫣兮,紅唇翹起,故意作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
“……你真的要走嗎?”
容恪靜看她,一言不發。
“我這麼喜歡你,不要走好不好……”
細嫩的指尖扯住寬大的袖擺晃了晃,容恪盯着那雙手,視線移到自然而然撒着嬌的臉上。
信手拈來,毫無破綻。
魔女慣常的手段,想讓他放松警惕,一招斃命。
她敢這樣做自然有所倚仗,聰明的魔女,她明明什麼都知道,隻是熟視無睹作壁上觀,有利可圖時才會想起來利用一番。
“好容恪……”
“容恪,你最好啦!”千回百轉、媚骨天成。
一雙深黑的眼眸似能吸走人的魂魄,一旦陷進去就再也出不來,即使被傷害、被抛棄成了沒有尊嚴的可憐蟲也甘之如饴。
容恪忽而問:“知道我喜歡你?”
這一刻,風聲也停了,世界悄無聲息。
妩秋闖入容恪的眼底,略顯詫異,沒想到他會将此事擺在明面上。
情愛,虛無缥缈卻很有用的東西,就像她的母親,為了得到可笑的愛情,無畏無懼地奉獻了一生。
所以,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是最明白這種感情的人。
在容恪第一次給她糖的時候就知道了。
但他太清醒,太理智,進退有度,從不失态,那一點喜歡微不足道,還不夠她做些什麼。
事實證明确實如此。
他冷眼看着拙劣的把戲,看向她的眼睛唯有洞悉一切的冷靜從容,沒有一刻晃神,遊刃有餘,自持而矜貴。
妩秋後退了一步,再後退一步,似乎放棄了殺他要離開,卻在下一瞬毫無征兆地以手作抓直取容恪心髒。
手腕一緊,她被用力地扯過去撞進男人胸膛,腰後橫亘一隻大掌輕易壓制了她的全部掙紮。
這樣“屈辱”的姿勢讓妩秋撕破臉皮氣到了極點:“滾!”
離得太近,垂眸看來的男人呼吸都灑落在臉頰上,泛起細微的癢,讓人煩不勝煩。
妩秋看清了他眼底的冷,出口的話似教訓又似耐心的勸誡:“天要亮了,還殺我嗎?”
仿佛一記重錘砸向腦袋,妩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