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讷讷看着她,驚詫于她算術的本事。
江暮歸在一地的眼珠子中氣定神閑,回道:“但倘若遇到了雨天,工人出事或許不止。所以應當要七日以上。”
奕王突然發笑。
江暮歸對他花枝亂顫的笑非常不解,問道:“殿下,民女說得有錯?”
“說的很好。”
江暮歸對答如流把他搞蒙了。
假若謝渡為了掩飾什麼真随口說她是信客,那她的表現也太怪異了。
算術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謝渡也是今日才知道江暮歸還會算術,既有驚訝,也有僥幸。
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看到旁人對江暮歸的目光從鄙夷變為贊歎時,謝渡覺得腳下踩的地有點軟,他有點飄。
奕王還想繼續問,又加了工人問江暮歸怎麼來最省銀子。
江暮歸略微算了算,突然聽謝渡道:“殿下,她會的不過皮毛,若殿下有意栽培她,不若直接叫劉郎中寫一本集給她。”
江暮歸聽謝渡如此說趕緊藏拙,道:“殿下為難我一介小小女子了。”
兜了個圈子,江暮歸算是出名了,還是在達官貴人堆裡聲名鵲起。
屏退了衆人,侍從一提他才想起過所的事。
無需江暮歸多說,謝渡自會圓回來。
“劉郎中一向比臣細心,體貼江小娘子奔波兩地疲憊便給了一張和他平級的過所。”
江暮歸拿出一張文碟,問:“殿下口中的過所是這個麼?”
“不錯。”
上頭蓋的也的确是劉枇的印。
奕王道:“不過想開店還需有文籍 ,你若肯跟着本王,文籍不過一句話的事。”
江暮歸有些喪氣。
長安怎麼哪哪兒都是規矩,她在益州開店就從未聽過這些要求。
“怎敢勞煩殿下……”江暮歸淡淡道。
畢竟她來長安又不是真要開店,而是救他阿兄。
“你不肯讓本王幫你是在害怕還是來長安另有目的?”
“難道殿下懷疑我是刺客不成?”江暮歸輕呵。
“你!”
奕王擡手攔住上前的小厮,緩緩開口,“對待姑娘要溫柔。”
一番抛媚眼的腔調油膩得能炒兩盤菜。
江暮歸心想——
這奕王原來和謝渡是一個調調的嗎?
奕王的秋波冷得江暮歸打了一個寒顫,他接着道:“江小娘子請便。”
和謝渡打過照面後謝渡吩咐平安送她回去。
不能讓她一直在奕王眼皮子底下待着。
這江暮歸也是,笨的時候真笨,居然敢大搖大擺地來酔春閣找他,事先都不打聽一下嗎?
路上,江暮歸才問起文籍的事。
她複盤起在醉春閣的那半刻鐘思緒紛亂——剛才她太沖動了。
在奕王面前鋒芒畢露不就等于她被奕王盯上了嗎?
看謝渡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樣子江暮歸大約知道這奕王絕非善茬。
若是如此,更不能讓他阿兄和奕王扯上半點關系。
所以,來長安是需要安個名頭的,所謂名正言順大抵如此。
“益州開店自然也要文籍,隻不過我家大人早早就替你把這些都準備好了。暮沄小店在當地官府有記錄。”
“你要知道,做生意本來就難,何況女人還不準抛頭露面。你看看有多少像你這樣的良家女在從商?若非是我家大人給你擺平了一切,你以為會事事順心如意?”
平安話說的傲慢,卻句句都是實話。
他提到謝渡為江暮歸做的一切讓江暮歸不知所措。一方面,江暮歸不喜歡欠人情;另一方面,她不喜歡别人未經她同意就擅自幫她,通俗來講,就是更不喜歡莫名其妙欠人人情。
江暮歸更是沮喪,她不知該如何還謝渡這個人情。
文籍這事不是有錢就能擺平的。
江暮歸恹恹道:“那你幫我向你家大人道個謝。”
“你家大人?”平安道,“說的好像侍郎大人幫的不是你一樣。”
江暮歸從頭上腰上取下一個玉佩,又從手上摘下一個金镯,“我隻有這些了,如果嫌不夠再等兩天,我叫人從益州給我送金子來。”
“嘿!”平安氣得慌。
真不知他家大人看上了江暮歸什麼,太俗氣了,俗氣至極!
“江小娘子,你能别張口就是錢,閉口就是金子嗎?”
“不然我把店拆了,自己正兒八經建一個?”
“你還是談錢吧,俗氣總比氣人好。”平安盯着江暮歸正兒八經的眼神就一股無名火,“你的店哪裡不正兒八經了?咱們大人一道道流程給你批下來的,你的不正經誰的正經?”
“不和你多說,我還得找個歇腳地。”
“就住在謝府不行?”
“這像什麼話?!”江暮歸嚴詞拒絕,“我一不是謝侍郎親戚,二不是謝家奴仆,住在此處作甚?”
平安道:“你是我家大人手下,信客!住在這兒不正常?萬一出去被有心之人盯上了,以江姑娘的才華,萬一被綁到他國怎麼辦?!”
再者說,江暮歸亂跑他也不放心。這長安不比益州,雖然看起來大家更人模人樣的,和你對視的時候指不定在思考把你埋哪兒呢?
江暮歸和平安僵持不下,就在這時,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