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楹大喜,撫掌連聲道好。一行人告别了微塵和尚,便下山回宮不消多言。
……
又二日,這一日二月十二,乃是百花生日。京中貴女早早便備好彩箋花糕、香燭瓜果,宮中更是祭祀之物一應俱全,鐘楹還提前一日挖出了埋在海棠樹下的百花釀。
一早李長纓便穿戴好衣裙首飾,這兩年她常駐邊關,素來穿着胡服騎裝。
但她又自小喜弄胭脂水粉,入京後除去職務之外,便常着女裝,京中各胭脂鋪子她都逛了個遍,妝匣早已填滿。
李長纓照了照鏡子,鏡中少女長眉鳳眼,丹唇貝齒。兩頰飛紅若朝霞,黛眉輕掃遠山斜。
青絲挽髻,是時下京中女子喜愛的堕馬髻。金步搖垂于一側,鮮花點綴發間,珍珠耳铛似水滴,一晃一晃地閃爍着珠光。
李長纓滿意一笑,提上準備好的禮物飛身躍上馬背便駛向皇宮。
而宮中流雲殿此時就熱鬧極了,玉露抓着衣裙堵在門口,鐘楹一撸衣袖縱身一躍,抓住金風腰帶便是一扯。
外袍散開,金風忙一手隴住衣襟,一手抱住房梁,連連搖頭道。
“公主,阿姐,我真的穿不慣那樣的衣裙,你們就饒了我吧。”
看了眼玉露手中的粉嫩衣裙,金風眉頭直跳,說什麼也不換。
鐘楹雙手掐腰,仰頭盯着猴似的的少女道。
“願賭服輸!金風,你可不能抵賴!”
提起這個金風就一陣後悔,昨夜她們三人挖酒壇的時候,玉露随口提起東宮中的白梅,說難得今年能堅持到花朝節還沒有敗落。
金風卻說,殿前這海棠怕是開不了。今年有了白梅,卻沒了海棠。
鐘楹最喜海棠,她院子裡這些海棠便是父皇與皇兄親自移栽的,而她寝宮前最大的這一棵海棠還是母後的寶貝。每年花朝,她都要與李長纓幾人在這顆海棠樹下祭花神。
“絕無可能,它每年都會開花的。”
鐘楹堅信,玉露也同樣贊同點頭。金風說她們二人怕是要失望了,三人也因此打了個賭。
今晨一早,鐘楹便早早拉着玉露推窗而望。滿樹的海棠競相綻放,粉白嬌豔,喜煞旁人。
因此便有了方才一幕,金風與玉露雖然是一母同胞的兩姐妹,性格、喜好卻截然不同。
玉露好動,平日裡見人就笑格外讨人喜歡。衣裙常常跟着鐘楹這個主子,不是豔色便是素白。
而金風卻更像是沉默的山石,平日裡鮮少說話,衣着也偏好冷色。最常穿的便是一身黑色勁裝,套上铠甲便能丢在戰場上了。
鐘楹老早就想瞧瞧她換上豔色衣裙如何,偏巧最近泠香雪差人給她們幾個縫制春衣,玉露與金風身量相似,她便打了主意給金風換裝。
見金風一臉猶豫抱着房梁,鐘楹與玉露使了個眼色,随後腳尖一點眼疾手快地抱着金風腰肢将人拽了下來。
擔心傷到公主,金風也不敢掙紮,一臉生無可戀地被扒了衣服換上新衣裙。
神情淡漠的少女拒人于千裡之外,但粉白的幻紗裙卻映襯得她臉上也染上了幾分紅霞。
鐘楹滿意地點頭,金風玉露是雙生子,玉露在宮女中是出了名的俏麗,與她模樣相似的金風自然也不差。
性格不同,粉衣讓冷俏的姑娘多了幾分活力,金風如今這身打扮當真是讓她眼前一亮。
鐘楹連連拍手笑道,“願賭服輸,今兒你需得穿一天呦~”
金風無奈,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袖,低頭稱是。
“呦~誰家的小娘子,真是少見呐~”
打趣的聲音讓金風臉頰一紅,縱身一躍消失得無影無蹤。鐘楹玉露噗嗤一笑,罪魁禍首同樣忍俊不禁。
“你怎麼還穿着寝衣?這都卯正了。”
李長纓指了指鐘楹身上的寝衣,玉露笑道。
“公主一早就忙活着給金風換衣裙,哪裡還顧得上自個兒?”
想到方才金風那副新鮮打扮,李長纓眉頭一挑,晃了晃手中木匣道。
“那正好,試試玲珑閣新出的胭脂!”
見李長纓興奮地拉着鐘楹去換衣服,玉露掩唇一笑,招呼宮女備水梳妝。
……
将軍府内,秦樾躬身蜷縮在床榻,身上寝衣早已被汗水浸濕,淩亂的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帶着幾分不露于人前的脆弱。
微微失神的眼瞳掃向角落裡的滴漏,依舊刺痛的心髒總算褪去了劇痛。
「半個時辰。」
這幾日來,心髒絞痛一次比一次久,今日竟持續了半個時辰。
秦樾指尖微顫,京城裡的大夫他都看過了,結果卻是與他自己診斷無甚不同。
少年眉頭緊鎖,心中有了打算後便穿好衣袍鑽進了藥房。
……
時下雖已至花朝節,可是京城内依然帶着些許冬的冷冽。杏花梨花争相綻放,岸邊的柳條悄悄抽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