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全場皆驚。
魏舒月不自覺地踏出半步,唯恐林羽拒了皇帝會遭降罪,她張了張嘴,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又有什麼立場去開這個口?
視線落在林羽跪得挺直的後背上,她眼中酸澀不已。
林羽可以為了她當衆拒婚,而她卻不能。
她何德何能讓林羽冒着開罪皇帝的下場也要堅守初心?
冰涼的指尖忽而被溫厚的手掌包裹住,她回頭,淡漠的眼神輕掃了李馳一眼。
就聽皇帝呵呵一笑,留下意味深長的四個字:“勇氣可嘉。”
“恭送陛下。”
——
禦花園裡設宴,男女分列兩席。
魏舒月腦子裡亂糟糟的,耳畔是宮廷樂師彈奏箜篌,樂聲清越空靈,似泠泠雪山中純淨的湖泊。
皇帝飲了兩杯水酒,尋了個借口離席,此處便交由皇後和賢妃主事。
“難得今兒高興,你們年輕人不必拘謹,務必要盡興才是。”賢妃笑眯眯地說道。
她飽含深意的眸光輕輕掃了蕭雲樂一眼。
蕭雲樂面上一緊,心知賢妃是要她在席間好好表現以博取趙王的歡心。
她餘光循着李赫的挺拔的身姿,微微抿唇,實則心裡有些不樂意。
長安城裡誰人不知趙王李赫性子乖張難伺候,她要嫁的夫婿怎麼也得是像太子那樣光風霁月之人。
念及此,她看向了魏舒月。
心中很是好奇魏舒月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讓太子冒着奪人未婚妻的惡名也要娶她?
“臣女想向太子妃讨教幾招,還望太子妃允準。”她笑盈盈地起身,朝着魏舒月拱手求教。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魏舒月聽聞這話不禁愕然。
她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蕭雲樂,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自己?
皇後面色不善地睇了蕭雲樂一眼,她本就不喜魏舒月,既然有人要挑釁,她也不過是抱着瞧熱鬧的心思。
她視線偏轉,落在賢妃身上。
近來因趙王回京,賢妃似乎有些太跳脫了,她是時候該好好敲打敲打對方了。
“點到為止。”賢妃涼涼地丢下四個字。
随即,有宮婢捧上了兩根桃枝。
魏舒月随手取了一根桃枝,走到場中,“蕭小姐請。”
蕭雲樂嫣然一笑,手持桃枝當先朝魏舒月甩了過來。
席間,李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餘光掃向淡定飲茶的太子李馳。
“皇兄當真是穩如泰山,就這般信任嫂嫂?”
他這話裡分明夾雜着幾分酸味,李馳聽了隻是淡然一笑。
“四弟沒在你嫂嫂手底下吃過虧嗎?”
一句話堵得李赫氣息不暢,他冷哼一聲險些要捏碎手裡的酒樽。
再望向場中,就見魏舒月似月宮仙子翩然翻飛旋轉,衣袂飄飄,陡聽半空一聲“噼啪”聲響,寒光閃爍之處,是蕭雲樂手腕被桃枝劈中,她吃痛皺眉,本能地松了手,桃枝脫落在地。
她俏臉上隐隐有不服,當着衆人的面卻不得不故作大度地拱手,“太子妃功夫好生厲害,臣女認輸。”
“承讓。”魏舒月神色淡淡,轉身回席。
蕭雲樂輸了,這讓賢妃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望向兒子,卻見兒子的視線始終追着魏舒月的身影,她心頭不禁咯噔了一下。
這樣明目張膽地觊觎東宮太子妃,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顧書言看出魏舒月心情不佳,特意湊到近前,給她夾菜,勸她用膳。
魏舒月默默地飲了一杯酒,明明是甜酒,入喉隻覺萬般苦澀。
——
明月當空,清冷月光漫漫灑下,巍峨的宮殿像是披了一層銀輝,缥缈孤絕似天上仙阙。
臨窗的美人榻上,魏舒月抱住李馳的胳膊,醉眼朦胧,鼻音厚重:“林哥哥,你别走好不好?”
“阿月?”李馳心頭一震,手指扼住她下颌,迫她仰望自己,無奈撞入她霧蒙蒙的水眸,原本緊緊繃住的心髒蓦地一松。
“你醉了…”他聲調微冷。
“我沒醉。”她搖頭,珠淚漣漣。
“是我對不起你,當初…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樣敢于抗旨拒婚,是不是…”
李馳如同堕入冰窖,渾身冷意煞人。
理智告訴他,魏舒月喝醉了,他不該與她計較,他輕輕按住魏舒月的唇瓣,借此打斷了她的話。
魏舒月頓了頓,不解地輕喚了聲:“林哥哥?”
這三個字就像是夢魇纏着李馳不得安甯。
他拽她入懷,以唇封口,再也不想聽那三個字從魏舒月嘴裡道出。
可當魏舒月主動迎合他的那一刻,他猛的驚醒過來,一把推開了魏舒月。
魏舒月摔在榻上,一陣陣暈眩感襲來,再也無力支撐,恍惚間,意識到那束身影要離開,她再也顧不得許多,撲過去抱住他腰。
“别走…”她嘴裡低聲呢喃着。
李馳的一顆心悠悠蕩蕩,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墜入無盡深淵。
他手指搭在魏舒月頸後,眸底晦澀,最終還是移至後背,輕輕地打着節拍哄她入睡。
指腹刮掉她眼角的淚,靜默良久,平複情緒後喚蘭馨入内伺候魏舒月梳洗更衣。
——
清晨的微光照在臉上,纖長卷翹的睫羽微微顫動,須臾間睜開了眼。
朦胧水霧的眸子眨了眨,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