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第二日中午一行人去填飽肚子之時,一個眼尖的侍衛發現,旁邊桌有婦人正在給懷裡的幼童整理長命鎖,他靈機一動順勢提出:
“既然失蹤的是小孩子,何不去他們家裡找找線索?”
午飯就此被稀裡糊塗地解決了,幾人立刻分批行動。
果然,計劃得當,事情很快便有了眉目。
家境稍微富裕的,自然會給孩子準備長命鎖之類的物件,旨在幫小孩祛災辟邪。
而有的長命鎖背面,還刻有生辰八字。
就是家境不如何的,家裡也會有小孩子喜歡的物件,比如風筝、空竹、彈弓。
十來個侍衛看着搜集來的這些新舊皆有的物件,一時陷入沉默。
種種迹象表明,這些人并非沒有存在過,隻是被人刻意抹除了痕迹。
而這樣的事情,普通人是辦不到的。
縣衙、府衙那邊,都有人做了手腳。
既然能動用權勢搗鬼,無疑做足了準備,自然也擾人尋找線索。
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事的人。
侍衛離京還沒幾天,京城那頭就起了風波。
不知從哪一處來了些找樂子的公子哥,許是平常的把戲玩膩了,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東邊福澤院這些窘迫之人身上。
這些纨绔不知從哪聽說了這麼一樁事,亦不知偷偷用了什麼法子,居然從這些衣衫褴褛之人口中,将所謂失蹤之人的生辰八字套了出來,并讓人仔細寫在了一張紙上。
或許,在這些驕奢淫逸之人眼中,京城平白無故出現了這種事情,不過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纨绔子弟平日裡最愁的,便是不知要去何處尋歡作樂,這下子心中有了疑惑,又有幾分好奇作祟,自然要去瞧一瞧那頭到底在搞什麼幺蛾子。
哪裡知道,就是這樣的看似玩樂之舉,卻牽出了更為離奇的線索。
跟來的家丁就站在自家少爺身後三步遠的位置,右手拿着一支點了墨的毛筆,左手将一張白紙墊在本雜書上,聽着耳邊模糊的呻/吟,斷斷續續将主人家事先吩咐的工工整整寫了下來。
然而,寫着寫着,他便覺出了不對勁。
統共也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腦海中本就還有些印象,疑惑夾雜着猜測,越往後聽家丁的眉頭便越皺越緊。直到得了空,細細打量這上面每個人的生辰,恍惚中意識到了什麼——
幾乎是打定主意的那一瞬間,吓得立刻将手中的紙筆書本甩出老遠。
在場之人不在少數,家丁這動靜一出,當即就有人湊上來打聽消息。
為首之人玩得正不亦樂乎,眼看就要查完了,下面的人卻給他來了這麼一出,是以也跟着站起身朝他甩臉子:“你怎麼回事?”
那家丁終于回了魂,顫顫巍巍同主人家說:“公、公子,要不我們還是趕緊回去罷......”
“回去?回哪兒去?”衣着富貴的公子哥嗤道,但他俨然忘了,從頭到尾,這件事便和“詭異”二字脫不開關系。
那家丁的臉色已然不大好了,吞了口唾沫又湊近些小聲道:“公子,這事恐有不妙。方、方才我發現,這些人的生辰......八字都極為規律。”
“膽小鬼。”主人家利落地甩了甩衣袂,輕蔑地斜了身側那家丁一眼,冷哼一聲又徑自去十步之外撿那張寫了一半的宣紙。
在場之人就屬他身份最高,其他幾個遊手好閑的見他動了,也跟着湊上來。
一邊打量他的眼色和神情,還得抽出空去瞧那紙上寫了什麼。
幾個纨绔的動作整齊劃一,慢慢低頭,一行行往下看,可他們的眉頭卻皺得愈發緊。
一月初一。
二月初二。
三月初三。
四月初四。
隻有簡單的月份和日子。
而且寫到四月便沒了。
為首的公子哥還以為這次帶來的人玩忽職守懈怠偷了懶,一怒之下捏着手裡暈了一半的白紙立刻返身,他抓着那家丁的耳朵,咬牙切齒道:
“你倒是說說,你寫的這都是些什麼玩意!”
“公子......”家丁也是苦不堪言,差點便要哭了出來,“方才不是同您說了,有蹊跷麼!”
好在這些纨绔中也有見多識廣的,見此情形思索一瞬後立刻道:“這意思......怕不是死人的順序罷?”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又敢保證這其中藏着什麼。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自危,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個兒。
特别是那個手裡正捏着一紙生辰的纨绔,他當即将東西揉成一團,還用力踩了幾下,振振有詞道:“荒唐,世上哪會有這樣的怪事?”
可當天回去,這為首的纨绔便發了場高燒。
更巧的是,這發了高燒的人,生辰便是那九月初九。
東邊福澤院也有侍衛盯守,這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鷹隼般的眼睛。
可京城到三原縣足足有兩千裡路,即便是訓練有素,人馬一來一回也耗了不少時日。
京城數人到三原縣之時,地上的雪已經化了。
這樣的速度,若不使用驿站八百裡加急和飛鴿傳書,将消息送入京城也得月餘。
但說巧不巧,最後從三原縣那頭傳來的書信上,不僅說明了事情經過,文字最後,赫然寫着兩個生辰,亦是纨绔命人寫下的那樣——
二月初二和三月初三。
同樣沒有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