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不過是因為她如今腳下踩着的地方,也不怎麼太平罷了。
就像那蘇家,走投無路之際,竟找上了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孤女,甚至醜态百出,必然是沒了其他法子。
一葉障目,一葉亦可知秋。
隻怕這并非個例。
在一個冤案頻生之地,即便是這樣偏僻的鄉野,恐怕同樣被某些人視作囊中之物。
但她再一細想,或許正是因為這少年知道自己能應付,才有那個膽量孤身一人來這裡遊山玩水。
想到此處,程十鸢心底一沉,或許她該尋個防身的物件了,最好是不易被人察覺的暗器之類,不然就這種境況,她怕是活不到完成系統任務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長街穩穩停下,箫沉舟利落地往平整的石闆路上一跳,他靜立馬車右側,這才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
“姑娘去縣衙可是有事要辦?”
辘辘的車輪聲即刻便停了,程十鸢知道,這是到地方了。
于是她起身掀開車簾,踮腳的方凳也沒用,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并非是她不想用,而是那方凳經由那一遭,凳腳已然松了。
手裡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她一時也修不好。
箫沉舟看着程十鸢如此動作,神色微微一頓,好似又對眼前人生出了幾分探究。
明明是個大家閨秀的打扮,行為卻如此跳脫,讓人摸不着頭腦,猜不到結局。
可她做起這些事來,卻不會讓人覺得出格,隻會令人心生好奇,意欲靠近。
但轉念一想,如果是作為殺手,作為刺客,或許,這些也隻是最基本的。
待站穩身子,就勢環顧四周,程十鸢才側首望向他。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如是而已。”她的眼神清澈透明,毫無雜念,仿佛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然而,年輕的面孔下,說出來的話卻異常沉穩果決。
程十鸢并不覺得這一句有什麼問題,她本就是拿了蘇家的銀子來替人家辦事,即便那蘇家目的不純。
可在箫沉舟眼裡,這話俨然成了另一個意思。
她面上神情認真又堅毅,完全沒有半點弄虛作假之意。
他一時默然,須臾,心中才升起一個莫名的念頭來。
她是知道瞞不住,故此特意提前向他道明?
程十鸢不知道他想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隻道:“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可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起來,若是這人真的和原主有些什麼旁的交集,她這麼說豈不是即刻便露餡了麼?
可轉瞬之間,程十鸢就想到了對策。
她目光微微一凜,大不了,說自己失憶好了。
遭逢變故,大受打擊,這種節骨眼忘了點事情,應該沒人會懷疑吧。
箫沉舟狐疑地看着她,淡聲道:“姓蕭。”
見她面色不改,箫沉舟皺了皺眉,又道,“我姓蕭,箫沉舟。”
程十鸢點點頭,一臉認真,“是個好名字。”
心裡想的卻是,這下她可以放一百個心了,互相不知道名字,那就不會是熟識,既如此,她也不必過于擔心在這人面前露出什麼馬腳。
程十鸢仍舊一副不鹹不淡的嗓音,箫沉舟眉心狠狠一跳。
偏偏她渾然不知,“對了,若是你遇到難處,盡管來找我。”程十鸢頓了頓,繼續道,“若是順利的話,今明兩日我都會在縣衙辦事。”
畢竟也是她坐的馬車将人給撞了,雖然是意外,但總歸得有個人來善後。
今明兩日?
怎會僅有兩日。
不過一瞬間,箫沉舟卻好似明白了甚麼。
可是,掩蓋心思慣了的人,面上的表情又如何會輕易松動,為人所知曉。
是以聽了這話,也隻不過微一愣住而已。
程十鸢卻以為是對方不明白,于是打算解釋一二,但顯然驢頭不對馬嘴。
她道:“公子多心了,本就是我驚擾了您,公子可放心診治,在醫館産生的一切花費都由我承擔。”
話音落下便朝着他點點頭,算作一禮,擡腳欲走之際她又道:“就此别過。”
話畢,程十鸢轉過身,面上神情也跟着松快了些許。
想必就是她今日看錯了,說不定出現那種複雜又難言的表情,是箫沉舟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人或者重要的事情。
可轉念一想,程十鸢又覺得,這麼三兩下排除其餘可能直接下定論,未免太過草率。
萬一藏在身邊的是個定時炸彈......
想到這個可能,程十鸢就覺得有些心慌。
她擡了擡眼皮,心道,若是有機會,該好好打探一番才是。
箫沉舟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而去,待那身形變得模糊不清後,他才開始盯着縣衙正門若有所思起來。
良久,身後傳來一道清脆有力的利劍入鞘聲,“是屬下來遲了。”
“無妨。”箫沉舟收回目光,卻并未往身後看,隻問了句:“他們......人到哪裡了?”
側後方的九應身着黑色勁裝,又上前幾步,雙手用力一握,才道:“回.....公子,還是原定的速度,三日後到。”
因為年紀小,所以平日裡總有些不着調,可事實上他卻從未掉過鍊子。要是不說,誰又能知道眼前這個正兒八經,神情嚴肅的小少年是個慣愛耍鬧的人。
話畢,又補充道,“已經同邬立飛鴿傳過信了,飛衣并未傷到要處,隻馬背上有輕微擦傷,估計半個時辰就能到此處。”
飛衣便是那匹栗色駿馬的名字。
“嗯。”箫沉舟忽然想起什麼,便說:“路上你可有見過什麼奇怪的人?”
九應思索好一陣,才道:“回公子,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