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幾年都不見徐慕慈有明顯的愛好,過個年就愛上了攝影。
這他上哪理解去。
慶禛跟過來沒一段路就跑了,程隽跟徐慕慈順利相會。
“跟我去他們那坐坐吧,慕慈?”
“嗯。”徐慕慈不愛人多的地方,但有他在,忍受也就不是問題。
程隽高興地把他往沙灘排球那拉,徐慕慈突然開口:“是你讓我去拍的。”
“嗯?”程隽愣住,“我有嗎?”
擡眸就收到徐慕慈受傷的目光,程隽莫名心虛又羞愧:“好吧,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徐慕慈肯定是聽到了他和慶禛的對話,他記性又比他好太多,指不定自己就忽略忘記了什麼,程隽隻能趕緊回想。
好像知道他在敷衍他,徐慕慈垂落眼睑:“那一天,是六月一日,中午的時候,你像往常一樣來崇英找我,你給了我兩顆白兔軟糖,指着科技館牆上的地圖說,世界那麼大,我去不了,要是你能替我去就好了,順便拍個照給我看看。”
由此慕慈就迷上了攝影?
程隽怔怔失言。
徐慕慈說得那麼清楚,時間地點,那麼小的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栩栩如生,仿佛如在昨日。
“我想起來了,确實有那麼一回事。”可是,他隻是随口一說的話……
迎着徐慕慈譴責的小眼神,程隽硬着頭皮想起更多細節。
那天是高二下學期的兒童節,巫峽他們起哄大齡兒童也是兒童,必須要過兒童節。
邢飛航暗戀的女生還給他送了糖。
巫峽沒有女生送,就纏着他要。
他實在沒辦法,就去學校超市買了一包,又想無恙在隔壁學校,也應當有此待遇,就去找他。
在崇英剛巧遇上徐慕慈,順手給了他兩顆。
剩下的就如徐慕慈所說——
可他确實隻是順口一提,在徐慕慈那卻有了别樣的意義。
現在想想,也許那天的偶遇也不是偶遇。
徐慕慈花了多少心思,才制造了那一場巧合。
六一這一天,對徐慕慈而言,也不是法定兒童節的意義,讓他刻骨銘心記住這一天的意義,是程隽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六一前一天,林希徐恽他們要安排他高三轉回京市,話裡自然也帶出了對他未來高考志願的安排。
可他不想參加高考,不想去學校,更别說上大學。
他連這個世界都不想存在。
隐隐支撐他在學校待下去的一個念頭,是程隽上大學會離開海市,那他也要跟程隽在一個大學。
家裡擅作主張的安排,自然讓他跟家裡起了沖突。
活着的欲.望又淡了幾分。
然而陰差陽錯,如此戲劇化的,是第二天程隽就給他指名了一個方向,一個活下去的意義。
旅行回來這天,程隽特意回了趟慶家三樓的星空房。
他在那裡準備了一個地球儀。
徐慕慈:“給我的?”
程隽指着地球儀上的一個個地名:“原本應該我陪你走過你攝影過的這些地方,不過……”
誰讓他現在太窮了呢,根本沒錢花在旅行上。
“等以後,慕慈……”上輩子那些他們沒有一起走過的路,看過的房間,這次都會一一實現。
徐慕慈的專業和人生選擇,他也在慢慢幫助他獲得自助權。
徐家人那邊到底還是愛着徐慕慈,林希嘴上不客氣,卻不會強求徐慕慈要上進。
而徐霖在他們高考完就給他們倆都送了束花,他們去旅遊還給定了包機和酒店。
至于徐恽,倒是徐家裡對徐慕慈要求最嚴格的一個長輩。
程隽跟他幾次接觸下來,都碰着一些壁。
但這次旅遊,他們在國外遇到突發情況,徐恽也是那個不辭辛苦安排人給他們解決麻煩的存在。
“你不用歉疚。”徐慕慈垂眸掩下眼底異色。
他不希望程隽因為上輩子的事,對他自責的感情勝過愛他。
就像程隽說的,就把那些當成一場對未來的預知夢。
而且明明是他欠程隽的更多。
“我不該那樣對你的……”他喃喃的說出更多。
重生回來的那幾天,程隽遠遠看着他,最後選擇轉身離開時,他的心好像碎成了幾片,刻骨銘心的痛苦,他卻不能追出去。
一股無名火幾乎将他燃燒殆盡,身體好像膨脹到爆炸,他憤怒沖進别墅,掀了慶禛的茶幾,踢翻了太陽傘。
面對慶禛的指責,他啞口無言。
隻有對自己的厭惡。
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座失落的孤島。
程隽問他腳好些沒時,他看似狀若無意的冷漠,程隽一離開去看油畫,他便再也掩飾不住,他用力呼吸、喘氣,神經陷入極度緊繃狀态。
他坐立難安。
慶禛說要簽程隽時,徐慕慈立刻占有他,不讓任何人看到。
他、是、我、的。
程隽第一次來崇英時,他說讨厭他,是因為他覺得程隽明明抗拒他的感情,卻還要一次次主動接近他。
而現在,他隻想回去給自己兩巴掌。
“我……最喜歡程隽,”徐慕慈緊緊抱着人說,“最喜歡程隽。”
“慕慈?”程隽覺得自己根本沒做什麼,不值得徐慕慈如此激動。
可懷裡人的顫栗不似作假。
他不知道,他任何一個小小的舉動,對徐慕慈而言都是莫大的恩惠。
現在他是送地球儀,給出了對未來的保證。
上輩子的程隽讓他走遍世界各地,可是等他回來,程隽卻不見了。
程隽休學了。
他沒怪過程隽一次,那次也一樣。
程隽沒那麼快上大學,那他也延遲一年上大學,最後就可以跟程隽報一個學校。
程隽說過他的志願,而徐慕慈相信程隽一定會走出泥淖,考上他理想的大學。
在那座大學裡,他們注定會再見面,再在一起度過很多時光。
“慕慈啊,”程隽喟歎着,想說很多,最後還是隻問了一句,之前他一直疑惑的問題。
徐慕慈到底為什麼要記住那麼多星星的位置?
馬上他們一家要搬去京市居住,徐慕慈也不會再寄宿慶家,這間房子就會空下來。
這樣相擁着躺在星空頂下的大床時光雖然還會有,但意義卻不一樣。
“沒什麼意義。”出乎意料的,喜好記數字的徐慕慈這次記住的沒有了意義。
但程隽想知道,他還是解釋:“宇宙中有無數星星,每想你一次,我就會記住一顆星的位置,我想知道,我對你的愛有沒有盡頭。”
顯然,這是無聊又無益的測試。
即使是在前世那些對程隽愛而不得,思念成疾的日子裡,他也沒有少愛過程隽一分。
反而那些數不盡的思念,都成了他在踽踽獨行路上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有人說,蜉蝣到底見不到那一輪月。
活在海底世界的他,心裡卻珍藏着一彎别人的冷月,每日每夜都想将他拉入凡塵。
再刻上他的标記,從此隻屬于他。
此刻他咬着程隽的脖子,告訴自己,他做到了。
月亮奔他而來,無需追逐。
“你做什麼?”
窩在他胸膛作側耳傾聽狀的程隽笑眯眯:“我在聽你的心聲。”
“聽到了嗎?”
“聽到了,你在說,好愛你……”
窗簾緊閉,床單晃動,床下跌落的盒子散落出一地東西。
裡面有程隽高三這一年折的紙愛心,随手寫下過幾句話的草稿紙,還有春天在野外看到開得很漂亮而摘下的風幹野花,高考動員得到的老師同學贈送的祝福紅包……
諸如此類,都是他思念徐慕慈的痕迹,也是程隽與徐慕慈相愛的證據。
徐慕慈看到盒子被裝得滿滿的,果然很滿意。
但要是少些興奮就更好了,被他壓在身下的程隽由衷如此期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