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葉南栀站在門口,崔母有些尴尬,“南栀啊,你也别怪嬸子,昀兒是家裡的頂梁柱,他不能有事,咱們可以再想其他法子,總會有辦法的。”
葉南栀淺淺一笑,語氣溫和卻也疏離,“我沒怪嬸子。”
午飯過後,龍鳳胎的哥哥崔丞遇悄悄來找葉南栀,小聲安慰道:“南栀姐姐,你别着急,我偷偷給哥哥寫了信已經寄出去了,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葉南栀微微一愣,旋即摸了摸崔丞遇的腦袋,“姐姐沒事,姐姐能應付得來。你不該讓你哥哥知道這事兒的,嬸子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哥哥身上,你這麼做會讓嬸子傷心的。”
她很喜歡崔家兩個小孩,可對于崔家,乃至這偌大的大雍王朝,心底都泛不起一絲歸屬感,自然也不願無端給旁人添為難。
“南栀姐姐,别老摸我頭,會長不高的。”崔丞遇嫌棄的躲開葉南栀的毒手,語氣有些傲嬌,但耳根卻微微泛紅。
看着崔丞遇,葉南栀有些心酸,七八歲的孩子,因着家中清貧,身材很是瘦小。
“放心吧,隻要你好好吃飯,指定能長高。”葉南栀呵呵一笑,反而更用力的胡噜起他的頭發,将一頭柔順的頭發揉成了鳥窩。
崔丞遇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南栀姐姐怎麼比他還調皮。
“嗯,我得快快長高長大,将來當将軍,護着南栀姐姐、哥哥,還有娘親跟妹妹,再不讓旁人欺負咱家裡人!”
少年眸中閃爍着熾熱堅定的光芒,葉南栀仿若也被這赤誠勁兒給感染了,心頭湧起暖意。
“好嘞,我盼着咱遇哥兒日後能當上威風凜凜的大将軍呐。”
這幾日,村子裡氣氛凝重,戒備格外森嚴,不論白晝還是黑夜,巡邏隊的身影穿梭不停,就連縣裡的衙役都被調遣了過來,嚴防死守,就怕各村的信女趁機逃走。
葉南栀不想坐以待斃,便仔細計算着巡邏的時間,終于讓她抓到了機會,趁着兩隊巡邏隊交接的間隙,逃上了山。
相比逃出村外,上山暫避更有利,隻要河神祭結束,她就安全了。
但她沒想到,村長為了自家女兒,竟然喪心病狂的放火燒山。
“葉南栀,你惹怒河神大人,不僅你自己要遭殃,也會連累崔家,你這是打算拉着崔家一起死嗎?”村長站在山腳對着山中大喊。
崔母聽聞崔家要跟着受牽連,吓得六神無主,忙跪下對着山林磕頭,一邊磕,還一邊喊:“南栀啊!嬸子求你了,你看在丞昀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就出來吧。”
“娘,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南栀姐姐你不要出來,他們不敢為難我們的。”崔丞遇嘶聲大喊,眼中滿是焦慮,為什麼哥哥還不回來。
林邊已經有火苗蹿起,葉南栀明白,他們這是打定了主意,若她不出去就燒死她。
崔家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不管不顧,隻能出來。
面對崔母,葉南栀神色平靜到漠然,如同看一個陌生人。
“嬸子,從今以後,咱們兩清了。”
崔母雖然心虛愧疚,可為了自家兒子的前途,她也隻是讷讷的垂下了眼眸,說了句,“丫頭,對不起,你别怪嬸子,嬸子也是迫不得已。”
可擡頭時,葉南栀已經走了,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崔丞遇想說些什麼,可他也拗不過母親。
良心上的譴責讓他沒臉再見這個一直對他極好的,即将成為他嫂子的葉南栀。
逃跑失敗,葉南栀直接被關了起來,由村民輪流看管。
是夜,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葉南栀正靠在牆根處小憩,就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牛青蓮扭着細腰走了進來,“瞧瞧,這不是河神大人的未婚妻嗎?怎的如此狼狽?”
葉南栀瞅了來人一眼,嗤笑道:“别得意,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西,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哼,都要死了還嘴硬,我會親眼看着你下去伺候河神大人的。”
牛青蓮剛剛對上葉南栀那雙眼眸,突然有些恐懼,好似在那雙眼眸背後,還有一雙猶如毒蛇般的冰冷瞳眸,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她。
顧不得再耀武揚威,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從屋裡沖了出去。
眼瞅着到了河神祭的日子,可崔丞昀卻依舊不見蹤影。
葉南栀被村人如押解囚犯般綁着帶走時,崔丞遇瞬間紅了眼,仿若癫狂的小獸,哭喊着,叫着“南栀姐姐”,卻被崔母死死抓着,呵斥他不許亂來。
這一日,天色陰沉得厲害,烏雲沉甸甸的壓在頭頂,剛剛解凍不久的河面,偶爾還有碎冰淌過。
幾名信女被繩索牢牢綁在河邊的柱子上,河水湍急洶湧,似饑餓咆哮的猛獸,無論何物落入其中,都會被瞬間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信女們面如死灰,哭喪着臉,滿心驚恐,此時除了聲淚俱下、苦苦求饒,已然說不出别的話來。
河岸不遠處,縣令衙役們,還有村鎮的鎮長、村長們,簇擁着一位滿頭銀發的清冷男子踱步而來。
那男子一襲白衣勝雪,皮膚仿若細膩溫潤的白玉,周身透着股仙風道骨的氣質。
黑壓壓的一群人瞧見男子,仿若瞧見神明降世,齊刷刷跪伏在地,口中高呼着 “國師萬安”。
“國師大人,這五位便是此次的信女。”縣令躬身行禮,語氣恭敬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