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常都是一襲紫袍風流,今日卻很反常地着了一身白衣。
秋風鼓起他的袖袍,連同發絲一道揚起。他倚在欄邊,一條腿微微屈起,面朝着樓内,稍稍後仰,身姿修長,仿若臨欄白鶴,下一刻就會飄然而去。
洛江潛眼尖地瞧見,木欄連接處已經出現了裂紋。
巨大的恐慌感席卷遍洛江潛的全身,他怕鶴岚淵不小心從樓上墜下,也怕自己抓不住他。
洛江潛此刻完全忘了最初的打算,口中大喊着鶴岚淵的字,腳下生風,朝鶴岚淵跑去。
鶴岚淵聞聲回頭,隻能聽得見洛江潛的聲音,卻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什麼。身體更向欄外探出一截。洛江潛心跳幾乎要驟停,恨不得能長出四條腿,好跑得快些再快些。
他幾步蹬上了樓,鶴岚淵還在愣神,他一把将别人緊緊抱住,後退幾步,遠離木欄。
下一刻,“咔嚓”,木欄終于不堪重負,從樓上脫落,砸進地裡,濺起一片灰塵。
*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隻是想自己想些事情,還能差點把命想掉了。
我就說,傾川往我這兒跑的時候,怎麼還滿臉焦急。
也多虧了他,不然,我可能就要去地府想事情了。
身體被傾川緊緊地擁着,跳過一劫的喜悅後知後覺萌芽,卻被一把掐掉。
洛傾川将我從懷抱裡扯離,抓着我的肩膀,眼睛裡全是血絲:“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如果我沒來,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摔死都算好的,一了百了;如果摔斷條腿,或者摔得隻能卧床一輩子,你要怎麼辦!!”
我嗫嚅着:“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洛傾川似乎更加生氣:“不知道?不知道就可以随便亂來?這莊子多久沒人來了你不知道嗎,如果你出了什麼事,你讓那些關心你、擔心你的人怎麼辦?!”
“……對不起。”我自知理虧,小聲道。
洛傾川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但又被這三個字封住了口,想說又說不出,憋得臉紅脖子粗:“……下次不許這樣了。”
我忙點頭。
呼吸平複,我此刻才回過神,看他孤身一人,衣服上盡是塵灰,問:“你是怎麼進來的。王嬷嬷死闆得很,你沒有信物,她應當不會放你進來。”
洛傾川身軀驟然一僵,試圖顧左右而言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熱度緩緩攀升,他的臉比方才更紅了。
“……我,偷偷翻進來的。”
這樣的行為實在是不道德,洛傾川越說越沒底氣,最後幾個字聲音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一向端方自持的洛傾川還會翻牆?我微微訝然。
至于其他?本公子這些年都不知道翻過多少回牆了,這事道不道德,我還能不知道?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問他。
其實心裡大概猜的到原因,但我就是想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傾川的臉色好不容易恢複正常,叫我一句話又逗得瞬間爆紅:“……我,我就是想來,來看看你。”
我暗自咋舌: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可以看見傾川如此純情的一面。原來他喜歡上一個人,是這般模樣。
想到這樣一個清冷得就該高坐神壇的人竟然為了我走下神壇,我心裡詭異地有點得意和高興。
我繼續逗他:“看我做什麼?”
他結結巴巴:“我,我……”最後反問我:“昨晚,你醉了嗎?”
我煞有介事地點頭:“醉了。你說了那麼多話,我一個字也不記得。”
洛傾川臉上有些許失望,居然信了我的鬼話:“那我再說一遍。”
“噗通、噗通”,心跳如擂鼓。
我開始懷疑,那天晚上其實我是醉了,不然我怎麼不記得當時的傾川露出過現在這般讓人心動神馳、忍不住沉溺其中的神情?
他一字一頓:“追衣,我心悅你。”
我下意識低頭,想要躲開他熾熱的目光,臉上忍不住燥熱,手指揪緊衣擺,不知所措。
他追根究底,甚至是唐突地用雙手将我的臉掰到與他對視,非要求個答案:“追衣,我心悅你。”
他的手指也燙,與我的臉相貼,皮膚都仿佛要融化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誰在顫抖,也許是兩個人都在抖。喉嚨被燒得發幹,我勉強啞着嗓子,抖着聲線,說:“你等等。等我想想。”
洛傾川嘴唇動了動,但最終說:“那我們先回家。到家了,你告訴我。”
“好。”
我的馬讓侍墨牽了回去,本來是打算等家裡人來接我,眼下顯然是等不到。洛傾川隻身一人前來,更不可能騎兩匹馬。我們隻好同乘一匹。
洛傾川騎在馬上,向我伸出一隻手。表情還是挂住冷靜了的——如果忽略他燒紅的耳尖的話。
我強忍着不笑他,抓住他的手上了馬,被他環抱在身前。
随着颠簸,我故意往他身上蹭,感受到後背的肌膚完全繃緊,男子的呼吸越發粗重,我心裡升騰起得意。
“你别動。”洛傾川嗓子完全啞了。
“我就要呢?”我變本加厲。
下一秒,我臀間傳來異樣感,滾燙的溫度隔着衣料遞過來。
意識到那是什麼,我腦袋一嗡,脊背瞬間僵直,一動都不敢動了。
市井間有關洛傾川形象的描述,通常是什麼“如玉君子”、“芝蘭玉樹”,我往常也是認同的。
但現在,你說我身後這個别人動一動就……的人?
恕我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