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桑部占地遼闊,土地也不像其他部落那麼貧瘠。早些年觊觎大燕文化,仿照着皇宮給自己的首領也修了座宮殿。
隻可惜再怎麼樣也隻是照貓畫虎,還畫得不像,宮殿不倫不類,放到大燕,工匠是要被砍頭的地步。
使者一邊走,一邊殷勤地對我道:“鶴公,敝君今日特地從戰場上趕回來,就是為了展示我國的誠意。希望貴國能與我國盡快簽訂協議,救我國于水火之中。”
這幾乎是把自個兒國家的問題擺在明面上來說了。
可惜啊……終究是包藏禍心。
入了殿内,我們确實見到了執桑和回真的首領。一開始的交談還算正常,但就是正常才讓我感覺不對。
更可疑的是,都要國破了,他們還有心情給我們這些使臣準備宴席,表演劍舞?
怕不是鴻門宴。
我找了個借口,想要帶着使團離開。可惜以崔毅卿為首那一幫大臣沒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對,不願意離開。
最後,我和十多位大臣将将走出執桑部,就聽見了剩下的大臣被扣留的消息。
之前我們接洽的那個使者騎在馬上,臉上再也沒有半分谄媚,反而是陰謀得逞的快意扭曲。
“可惜了,鶴公果然機敏過人。不過能留下這一幫傻蛋,倒也不算吃虧。”
他的漢話說得很流暢,卻依然帶着一絲蠻夷特有的怪腔怪調,讓人聽着頗為不舒服。
“鶴公,想要接回這些流連敝國不願離開的使臣,可要多多準備些好處才行啊。”我身後圍着邊境的軍隊,他沒多說,丢下這句話,策馬離開了。
旁邊的文臣在咒罵:“蠻夷小兒,無恥之尤!”
也有人朝我拱手行禮:“多虧鶴正使。不然我們這一行人,都要折在這裡。”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止住他們還想繼續罵下去的苗頭,帶着軍隊回了延蒼。
回了驿館,我将今日的事細細寫成了折子,八百裡加急送往京城。
我都可以想象到今上該有多震怒。
但我沒想到,他能震怒到把兵權給我了。
“……大燕之國威,就交托于諸卿手中了。”
回真執桑想拿着使臣換利益,之前的頹唐也大半都是裝的。永晏帝卻想讓我既不下大燕的面子,不讓二部得益,又不能傷了那些被扣留的使臣。
真是好大一個燙手山芋。
所以說錢難賺官難當。還不如當個平頭老百姓。
聖旨難違,我也隻能接下。
二部聽說了我朝的意思,惱羞成怒,第二日就帶着軍隊,扣押着使臣,到延蒼郡外叫嚣。
“鶴公!大燕既然不肯答應我們的條件,對我們伸出援手。我國的物資匮乏,恐怕養不起這麼多的使臣。到時候一天死上一個,可就别怪我們了!”
之前的那個使者将一把刀橫在崔禦史頸項上,沖着我的方向吼。
我端出雲淡風輕的樣子:“你們養不起,大可把人還回來。我大燕地大物博,不至于這麼窮酸。”
使者另一隻手指着我鼻尖:“你們漢人都狡猾如狐,我不同你們趁口舌之快。你們的時辰在我們這邊,你們也得投鼠忌器!”
“使者中原話學得倒是不……”我一個“錯”字還沒出口,變故陡生。
被使者抓在手上的崔禦史突然掙脫了他的鉗制,拿自己的脖子,撞上了鋒利的彎刀。
霎那間血花四濺,将周圍一片的雜草染得殷紅。
我愕然地望着崔毅卿的身影。
很奇怪,分明是做了必死的抉擇,他的眼神卻是釋然的,帶着堅定。
使者罵了句我聽不懂的髒話,将抓回手中的布料丢開。
崔毅卿的身軀倒下,對着大燕皇城的方向。
他的嘴唇翕動着。
“臣……有負……陛下……”
他面朝下栽進長着稀疏雜草的黃沙中,鮮血很快滲進地裡。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使者朝後大喊:“把刀挪開!”
可是來不及了。
又有幾個大臣撞上了胡夷士兵沒來得及撤回的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