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最終沒讓方靈樞送自己回去,隻借了半錢醫館的馬車到河邊渡口,等她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明月奴掌燈等在門口,見素問回來,先是一喜,等看清她的神情,不由心裡一突,問道:“阿姐,不順利麼?”
素問搖了搖頭,回屋裡放下藥箱,原地站了一刻,才回頭問:“圖師兄是不是明日過來?”
“應當是,他後日開始入宮留值三日。怎麼問他?難道方郎君的病不好治?”
素問無奈:“他沒讓我診脈,卻忽然提了一個藥聖谷的人,不知是何用意,我得問問圖師兄。”
明月奴道:“可惜不知道他的住處,不然直接去找他就更快了。”
“明日也行,不急在這一時。”素問說着,從書櫃裡拖出一個木盒。
明月奴見是方靈樞所贈的醫書,奇道:“阿姐遍閱天下醫典,怎麼想起看這個?”
“今天聽方郎君提起,忽然想看看……”素問拿出書随手一翻,話語不由一頓——木盒中的三本書竟然都是手抄本,待細看内容,素問不由得站了起來,邊看邊走到窗邊坐下,借着月光看完了小半本後,合本感慨,“差點埋沒了他的心意,這不是一般的醫書,比起神醫淳于意所創《診籍》内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方郎君自己寫的病案本。”說到這裡,素問一笑,道,“自然,這麼說對前人不公,他應當也參考了前人的診脈記錄。”
對于方靈樞的身份,明月奴早有疑問,借此開口道:“阿姐,神尊轉世怎麼也成了醫者?他是醫神麼?”
素問搖頭:“或是久病成醫。”
“先前看他開醫館,我也沒想那麼多,誰料他竟然拒絕阿姐!”明月奴摸着下巴猜測道,“莫非他自恃醫術高明,自己都治不好,便不相信别人可以?”
素問倒是沒想到這個可能,不由愣住:“竟是因為傲慢麼?”
“也有可能是看不起女子行醫,今日阿姐不在,我去外面轉了幾圈,總算是明白為何沒有一個人上門問診了。”說到這裡,明月奴甚是憤懑,“不少人都說女子隻能當穩婆,哪裡能做正經的醫師?還有人說什麼士農工商,女子做醫工與下九流何異?真是氣得我七竅冒煙,要不是星君叮囑不可傷害凡人,我非得戳瞎了這群人的眼睛!反正他們有眼無珠,留着一對招子也無用!”
素問情緒并不激動,但心裡難免也有些茫然,沉默好半晌,才道:“真是這樣的話,那李衙内倒是心明眼亮了。”
明月奴撇了撇嘴:“可不見得,圖師兄不是說了麼,他家裡有女子患了隐疾,才不好找男醫師。”
“這些都隻是猜測。”素問重新打起精神,“方郎君是不是心存偏見也暫無定論,等明日問過圖師兄,或許就知曉答案了。”
兩人俱将希望寄托在圖南身上,不想次日從早等到太陽落山,也沒見到圖南的身影。
明月奴入定醒來,見素問還等在河邊,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不由抱怨:“怎麼回事?他平日裡婆婆媽媽,什麼事都要安排一遍,今日怎麼不說一聲就失約?”
素問鎖着眉頭,低聲道:“别是出了什麼事,我有些擔心。”
“嘁,怕什麼?我在他身上留了一抹香,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會知道的。”
“嗯?”素問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留的?”
“剛見面就留了呀,畢竟是要長久打交道的自己人嘛。”
素問想了想,問道:“既如此,你是不是可以據此找到他?”
明月奴撓了撓頭,赧然道:“我還沒修會追蹤,隻勉強感應而已。”
素問有些無奈:“不會追蹤,留香似乎用處不大。”
“嗐!嗐!”明月奴感覺耳朵都在冒熱煙,奮力想了想,找不到辯解的話,便扯開話題,“圖師兄今天不是要去當值嘛!我去皇城門外等他便是!”
素問點頭道:“那快去快回。”
明月奴有心要挽回顔面,一經答應便不再耽擱,飛速奔去太微城外,因太微城不隻有一道門,他便在每個守衛眼上施展了幻術,如此即可坐觀各個門來往的人。一炷香後,明月奴眉心一亮,他閉上眼,在左掖門見到了圖南。明月奴毫不遲疑,當即奔去,将圖南攔在了城門外,他本是氣勢洶洶而來,沒成想不等他出聲質問失約之人,圖南率先冷了臉色,甩袖繞行而去。
這倒是在明月奴意料之外,他傻站了一瞬才回過神,轉身拉住圖南,道:“圖師兄,你不認得我?”
“我為何要認得你?”圖南硬邦邦地開口。
這明顯是置氣的話,連明月奴都聽出來了。他上下打量了圖南一眼,奇道:“你這是吃錯了什麼藥?”
圖南冷哼了一聲,甩開明月奴的手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後又忍不住停下回頭,他很是生氣,在看到明月奴滿臉不悅後,怒氣更是到達了頂峰。圖南抖着手指向明月奴,壓着聲音怒道:“不是問我是你們什麼人麼?不是嫌我多管閑事麼?現在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