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玖玥痛得難以呼吸,他自幼便知風家還有個女兒,後來又被送往南疆。雖與她不是一母同胞,但身上同流着風家的血。年幼時無力為她改變境遇,隻能待日後再補償她。
這些年她一直在背地裡為楚風家賣命,他又怎會不知父親在利用她為他鋪路。他對這個妹妹心中有愧,隻想竭盡所能償還她,不曾懷疑到她身上。
“為……為何……你怎會……”
“哥哥,從前我羨慕你,如今我卻同情你,生在這樣的世家中到底有什麼好?你說過,事成之後讓我繼承楚風,可我卻不願再做楚風家的狗!這家主之位……還給你!”
風少磬一腳踹開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風玖玥痛苦的掙紮,喉嚨裡喊不出話來,滿眼都是猴八在地牢中委屈的樣子。
是他怕了,是他猶豫了,是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受委屈,是他不夠信她,是他害得她如此……
他艱難的往前爬,眼底已是一片模糊。
隻聽屋外有人喊着:“南風罪女不見了!”
風玖玥眼前一黑,緊緊揪着絞痛的胸口,腦子陣陣鑽痛,幾近無聲的嘶喊着:“阿玥……阿玥……不要走……”
他沉沉的合上眼,眼中隐隐閃現桃林小院。
桃花凋滿院落,院裡落着一把撥浪鼓,他撿起輕搖兩下,屋裡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
風玖玥探入屋内,有個小家夥躺在床上嗷嗷待哺,猴八湊到嬰兒身前嘀咕着:“你的壞爹爹又上哪風流去了!”
風玖玥輕笑着:“我回來了。”
猴八沒搭理他,自顧給嬰兒哺乳,嘴裡輕哼着童謠,“小猴子,哇哇鬧,肚子餓得不能跳……”
風玖玥走到床邊,頓時猛的一顫,懷中的嬰兒直勾勾的盯着他,一點都不似孩童般的眼神,瞬間變成一個吸着血水的怪物。
他一把将孩子揪起,猴八立馬蹿起來與他争奪:“還我!把孩子還我!”
“阿玥,你清醒一點,這不是孩子!”
“為什麼?為什麼!”猴八怒目圓睜的瞪着他,臉上的表情越發猙獰,歇斯底裡的呐喊着:“風玖玥!我恨你!我恨!我恨!!!”
“阿玥!!!”風玖玥從惡夢中驚醒,滿頭冒着冷汗,面色形同死屍。
“主公,你終于醒了!”元月擔憂的守在屋裡,亦是一臉憔悴。
風玖玥捂着起伏的胸口,惴惴不安的問着:“她……她在哪!?”
元月猶豫道:“小八不見了。”
“你說清楚!咳咳!!!”風玖玥一動氣就猛咳起來,“什麼叫不見?人呢?我問你人呢!?”
“主公息怒,你已昏睡了數月有餘,出事當日小八就不見了。”元月頓了頓,又提道:“風少磬……也不見了。”
風玖玥踉跄的跌下床,元月着急攔道:“主公!”
“滾!”
風玖玥推開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地牢,空蕩蕩的地牢殘存着點點血迹,一隻髒兮兮的小猴子躺在冷清的過道上。他顫抖的拾起,緊緊捂住嘴止不住的哽咽。
他對她說了那麼多惡毒的話,她定是恨透他了,他都恨死了自己!
牢籠裡仍棄着兩截斷裂的鐵棍,黑漆漆的地上滿是他的名字,卻又被一道一道的劃去,觸目驚心的劃痕宛若割在他的心上。
地上的劃痕比刻下的字迹還要重千百倍,她有多絕望才會恨得如此之深。
“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對不起……”
風玖玥崩潰的倒在牢籠中失聲痛哭,“是我不好!是我沒護好你!是我食言了!阿玥……我的阿玥……啊啊啊啊!!!”
“主公,求你不要這樣。”元月杵在外面,見他如此難受,心中更是酸楚。可若不這麼做,日後隻會痛苦千倍。“如今楚風家不能再沒有你了。”
風玖玥強忍悲痛,狠狠錘打在髒亂的地上,“風少磬!弑父殺親!草菅人命!把這個叛徒給我挖出來!”
元月如實禀報,“當日她隻身一人離開京城,據說……是奔南疆而去。”
“她是獨自出城?”風玖玥趔趄的站起來,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你可确定?”
元月回道:“有幾名城門守衛親眼所見。”
“這麼說……阿玥還在京城!”
“可我已令人在京中尋遍,并無任何消息。”
“不可能!她定是在京城!她還在京城!!!”
風玖玥發瘋般的沖出府,從前他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翩翩公子,如今卻成了旁人眼中的一個瘋子。
他沒日沒夜的翻遍京城内外,拖着一身病軀不願醫治,每每将自己搞得氣虛力竭,直到陷入痛苦的深淵中再也無法蘇醒。
偌大的京城,從未有過猴八的容身之處,有的隻是一道道堅不可摧的牢籠。
在這京中最深的一座牢籠,那便是禁軍把守的紅牆之下。
紅牆之中,一場宮變早已江山易主。
猴八陷入深深的夢魇,許久都未能清醒,直至有人闖入她的夢中。
夢裡是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溫柔極了,她對她說:“小玖歌,你不屬于這裡,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