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八仿佛看到了她模糊的樣子,同她有幾分相似的相貌。
“阿……姐……”
一行眼淚順着眼角滑落,猴八撐開濕潤的雙眼,不知為何而哽咽。
“你終于醒了。”一道溫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猴八微微側目,瞥見一雙渾濁的眼眸漠然直視着她。猴八避開他的目光,落在一身龍袍上。
“陛……陛下。”猴八慌亂的支起身子,渾身卻軟弱無力。
承昭伸手靠近,她緊張的避開,記憶還停留在那鑽心刺骨的地牢中,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
當今陛下所在地方,想必便是皇宮。
他手中一頓,冷冷笑道:“你怕我?”
猴八垂着頭,“不敢。”
若不是那日他踏足院中,她也不會再回到京城,更不會發生這一切。可終究是她自己愚蠢,又怎能怪于旁人,活該咎由自取。
“小玖歌,想你阿姐了嗎?”
猴八詫異的揚起頭來,撞見一雙龍目布滿頹喪,沒有一絲王命之氣。
“你在此好生休養,我還有政務要忙,改日再來看你。”承昭說罷便起身離去。
猴八困惑的探了探,見他身側并無太監侍者相随,像是孤身一人前來。
自古皇權獨尊,大齊皇帝自尊為“朕”,可在他嘴裡卻一口一個“我”字。
承昭走後,幾名宮女步入寝殿,畢恭畢敬的行禮道:“奴婢拜見風小主。”
猴八微微蹙眉,小聲問着:“我現在……是何身份?”
為首的宮女回話:“陛下隻令奴婢們前來照顧風小主,并無提及其他。”
“那……陛下繼位後……可曾立後封妃?”
“奴婢不敢妄自議論陛下!”宮女們吓得驚慌失色,倒像是沒有的樣子。
猴八松了口氣,“你們先下去吧,我自己待會,有事再叫你們。”
宮女們退下後,猴八掀開被子,盯着自己的雙腿,痛苦不堪的記憶瞬間席卷而上。
她憤恨的錘打着雙腿,麻木不堪,斷骨已愈,可她又徹底成了個廢人。
這般割肉斷骨之痛,此生永遠都不會忘。
幾日後,承昭獨自過來看望,猴八不敢與他多說什麼。
承昭關切的問着:“今日可有好些?”
猴八微微颔首:“多謝陛下關懷。”
“莫要同我客氣,你是阿珩的妹妹,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猴八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話裡有話,說出的關心好似又并非關心,隻覺得令人渾身不自在。
“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猴八不知他為何會救自己,更不知他是何居心。
如今京城中的任何人,她一個都不信!
“敢問陛下為何救我?”
承昭坦然道:“我……謀權篡位後,得知你失蹤了,尋了許久才知你被關在楚風地牢,那日趁亂将你救了出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他說着竟有幾分自責,“我答應過阿珩要好好照顧你。”
皇帝最忌諱的就是“謀權篡位”這幾個字,可他就這般說出口來,猴八聽得越發畏懼。
她攥緊掌心,猶豫的多問一句:“陛下……陛下同我阿姐,是何關系?”
承昭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轉眼起身道:“沒什麼關系。”
說罷便拂袖離去。
猴八讓宮女幫她找來了拐杖,自行在床榻邊練習行走,可如今這雙廢腿更不如前,别說離開京城,就算是踏出宮門,甚至是走出寝殿都做不到。
可她不能放棄,她要回家,回到南疆,離開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
承昭每隔幾日就會來看她,有時說上兩三句無關緊要的話,甚至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注視着她。
所謂伴君如伴虎,猴八總是逃避他的眼神,越發察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是悲憫,亦不是因為風珩對她衍生出的關切,而是恨……
她深知恨一個人是什麼模樣。
隻是她不知他的恨從何而來,為何又對她百般關照。
猴八隻記得老妖說過,阿姐喜歡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