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猴八一愣,又聽他厲聲道:“今日不行。”
“為何?”猴八動了動耳朵,聽到一陣腳步聲,瞬間屏住呼吸。
承昭再度出現在暗室中,帶着一股令人發寒的笑意。
猴八緩緩合上縫隙,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細聽那痛苦至極的悲吟。
她不敢去聽底下發生的一切,仿佛不斷的在提醒着她:别想逃,這輩子都逃不出這座牢籠。
腳步聲淹沒于寂然。
猴八掀開隔闆,跌跌撞撞的滾落而下。
血水混在綿密的汗珠中,他的雙唇微微開合,蠕動着無聲的吟誦。
猴八爬到他面前,不忍看他的額間,端起破碗裡的一瓢清水湊到他唇邊。
元僧撐起雙眸,輕嘬一口,扭過臉不願看她。
猴八放下碗,默了一會,突然握緊他合十的雙手,“阿僧,我們逃吧……”
一陣鐵鍊聲刺入耳廓,輕輕一帶便回響在暗室中,元僧咽了咽腥澀的喉嚨,沙啞道:“玖歌姑娘,求你一事。”
“不許。”猴八立刻往後挪了挪,倉皇的轉過身,卻聽他在身後懇求着:“求你殺了我。”
猴八定定的站了一會,猛然回身,拽起鐵鍊用力掰扯,噪耳的聲音肆意晃蕩,喧嚣的奪走一切自由。
“沒用的。”元僧正欲制止,唇間卻貼上一片溫熱的掌心。
猴八突然滿是期許的揚起頭來,擡手捂住他的唇瓣,唬得他一愣。
片刻的對視,猴八繼而探向暗處,“找到了!”
她手中用力晃動鐵鍊,閉目細聽那盡頭的回音,尋到一處不同的聲響。
“阿僧!我找到了!”猴八欣喜的攬住他的肩頭。
元僧将她的期許盡收眼底,眼中卻難抵複雜的神情。
“怎麼了?”猴八察覺他的失落,不想讓他放棄,“阿僧,我們還有希望,一定有辦法出去的!”
元僧抿了抿唇,拒絕道:“小僧隻是個出家之人,本該普度衆生,衆生卻因我而死,我本就不該活着,餘生于我而言,無非是苟活贖罪罷了。”
“不對。”猴八抗拒道:“你也是個受害者,你不是罪人!憑什麼要你來贖罪!?”
“事到如今,是非對錯皆成空,我已無所謂身處何處,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阿僧,無論有沒有遇到你,我都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若能離開自然是好,我願日日為你誦經祈福,但……”元僧輕歎,目光落在她那雙腿上。
猴八從他眼中看到了殘酷的現實,哪有那麼容易,就算逃出冷宮,仿佛又會有另一座牢籠在等着她。
四周陷入一陣默然,直到鐵鍊聲再度碰撞四壁。
“那又如何?”猴八尋着回聲往前爬,“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回去!”
“等等。”元僧盯着她牽強的背影,緩緩支起身來,拖着鐵鍊走到她面前。
猴八錯愕的看着他,見這鐵鍊竟是從地下的一處眼口抽出,仍可在這底下自如行走。
“我陪你走一段。”元僧俯下身來。
猴八頓時有些恍惚,眼前閃過幾絲在惡陀島的處境,有人也是這麼背着她……
元僧回眸看她,猴八回過神來,緩緩貼到他背上,嘴裡含糊的說着:“多謝。”
底下的格局錯綜複雜,猴八一路聽着回音,兩人卻四處碰壁,遠沒想象中那麼容易。
“該回去了。”元僧算算時辰,察覺天快亮了,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猴八難掩失落,手中不禁抓緊他的肩頭。
元僧轉身往回走,竟也會安慰她,“不急,明夜再來。”
白日有宮女在寝殿,猴八必須在天亮前回去,待到夜裡再下到暗室,兩人磕磕絆絆的摸索前行。
日複一日,路越走越遠,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無盡的深淵中徘徊。
半月過去,猴八漸漸灰心喪氣,反倒是元僧時常寬慰她。
“阿僧,你是對的,我根本逃不出去。”
猴八今夜下來,隻是靜靜的坐在一旁,并不想再往前走。
“你累了。”元僧輕啟雙唇,低聲吟誦着心經。
猴八在空桑寺聽過,那時總煩得很,如今聽着竟是莫名親切,卻又有一絲厭惡,厭惡那段令她難堪的過往。
那時在空桑寺,每日念想着一個人……
猴八恨不得撕碎回憶,将腦子裡的畫面丢個幹淨,耳邊的誦經聲混入一陣腳步聲,瞬間将她拉回現實。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