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沉默地看着整張濕軟的申請書。
是你活該自作聰明,不填自己的名字,倒黴被選中還得要别人替你自願去。
淅淅瀝瀝的雨水忽然停住,你擡起濕成一團的睫毛,看到面前将傘傾斜向你的埃裡奧。
“……你怎麼在這兒?”
話問出口,你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話,埃裡奧的宿舍樓和你不在一起,他到這裡,隻能是來找你的。
埃裡奧捏了捏你的手,冷得像一塊冰:“我送你回去。”
你阻止了他的動作:“不,不回宿舍。”
你拉着埃裡奧朝校外走,那時候的學校戒嚴還沒有很嚴格,學生依然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大門。而你帶着埃裡奧去了校外的咖啡廳,宿舍裡不止有你一個人,有一些話不好告訴埃裡奧。
在路上,埃裡奧問你:“瑞去找你了?”
你點頭,看着腳下積水的水窪倒映出你們兩個人的身影。
“瑞是小孩子脾氣,過一陣就會想明白。”埃裡奧說。
你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信誓旦旦地告訴瑞她哥不會被選上的人是你,被她哥保護代替的人也是你。
你隻好垂着頭回應:“我知道。”
埃裡奧拉住你的手臂,不讓你繼續悶頭往前走:“沒事的,克裡汀。”
“不過是五年而已。”埃裡奧的眼睛彎了彎,“說不定,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碩士畢業了,到時候你做我的學長,給我補課。”
埃裡奧似乎永遠都有将困難的事輕松講出來的本事,可如果真有他說的那麼輕松,他又為什麼要代替你去做這個志願者。
大法官不惜留一個把柄給政敵也要阻止自己的親族成為志願者,連大法官都沒有把握護住的志願者……埃裡奧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将會面對什麼?
可你現在又能做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你隻能将以前你們都舍不得點的昂貴甜品都堆在埃裡奧面前的桌子上。
埃裡奧沒有拒絕你這種堪稱暴飲暴食的投喂方式,他知道你在愧疚,即使你們誰都沒有提起這個話題。
他隻是故作輕松地挖下布丁送進嘴裡:“都給我?你這個月後十幾天還怎麼過?”
你忽略了這個問題,把蛋糕推到埃裡奧面前。
他用餐具挖了一勺,抵到你嘴邊,笑着說:“芒果蛋糕是你喜歡的口味。”
你忘了這個,埃裡奧更喜歡的是菠蘿。你張口含住勺柄,把蛋糕卷進嘴裡。
甜品在嘴裡化開,你卻隻嘗到苦味。
埃裡奧撐着頭看着你慢慢把嘴裡的蛋糕咽下去。
“我……”
“你……”
下一刻你們同時開口。
這是沒必要的默契,埃裡奧笑着做了個“你先請”的手勢。
你整理了一下情緒,重新開口。
“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埃裡奧擡起眼睛看着你。
其實你想說的事不止有一件,也不止僅在這一天。
這不算是個好時機,但你别無選擇,埃裡奧要踏上未知的旅程,而你甚至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到他。
如果今天你不說,或許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
你抿了抿嘴,開口:“埃裡奧,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
你沒能把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因為對面的埃裡奧忽然擡手捂住了你的嘴。
你看着埃裡奧。埃裡奧卻沒有看你,他低垂着眼睛,看着桌上的甜品。
你伸手想要扒開埃裡奧捂着你嘴唇的手指,但他用了死力氣,你掰不開。
在你和他的手指搏鬥時,你聽到埃裡奧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我知道。”
你微微一怔。
埃裡奧重新擡眼看向你:“等我回來再說。”
等他回來。
這就是你在表白未遂後得到的回應。你一直記得。從送埃裡奧離開的那天開始,你就一直牢牢記着。直到那些恐怖的猜測在校園中蔓延開,直到瑞被選中成為下一次的志願者,你終于等不下去。
你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做一個被埃裡奧保護在身後的人。
所以,你來了。
你來這裡找一個杳無音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