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看着甲闆上在月光下反射着晶瑩光芒的水痕,随着湖水拍擊船身,微微震動起來。
“按照我現在對保密塔的了解,我很難說不應該這樣做。”你說:“但我知道,有人不會這麼想。”
你和法比安都很清楚,你指的那個人正是安德魯·布朗。
他沖你不帶情緒地笑着說:“看起來你對他的意見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想開口向法比安解釋你對安德魯·布朗的複雜觀感來源,但同時你從法比安略顯微妙的聲調裡聽出他的偏向。
“……我對所有的一言堂都不感冒。”你避重就輕地說。
法比安含笑看着你,似乎看出了你的小心思。
你摸了摸鼻子,試圖為自己辯白:“保密塔裡所有的規章條款看似公平完善,但最終收益的人似乎都指向了一個人。”
“我并不打算反駁你說的這點。”法比安說:“他确實利用了這個系統擴張了自己的權力。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他也為他所在的位置盡到了他的職責——至少從他的立場來看确實如此。”
法比安說:“你不贊同保密塔目前負責人的所作所為,但你卻也不敢在了解保密塔意義前冒然下結論,是不是?”
你啞然看向法比安。那不是你的錯覺,法比安确實看透了你。
“或許,”你苦笑着說:“這種猶豫又是一個我的‘壞習慣’。”
法比安略過了你自嘲的情緒。
他和方奇先生都能輕易看破你的内心,但法比安與方奇先生在對待你的态度上有所不同。
你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已經想象出了如果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方奇先生,他會用什麼樣的語調毫不留情地指出你的問題,然後用看客般的态度告知你這種猶豫的危害。
法比安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繼續問道:“那麼,克裡汀,你認為安德魯·布朗會遵從他得到的答案嗎?”
遵從他得到的提示?那個有關“撤銷保密塔”的回答。法比安這句話等同是在問你,你是否覺得安德魯·布朗會放棄他現在唾手可得的權力和地位。
“……”
你不知道。
如果隻用你對安德魯·布朗的情緒來判斷這個人的性格,這時候你應該脫口而出“他不會”,但你再次遲疑。
因為你從不覺得任何一個走到安德魯·布朗這個位置的領導者都隻是為了謀權謀利,擅長鑽營。他身上的可取之處令他走到了現在,而他身上所展現出的優勢必然不隻是為了他的權益而存在,安德魯·布朗與他所控制下的保密塔有一個充分的理由足以每年令各城區送來适齡的志願者并深得總統先生信任。
而問題恰恰是你并不知道這個足夠充分的理由是什麼,所以你無法做出判斷。現在的你隻能回答: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布朗,現在最想做的應該是去‘修正’這個答案。是否會遵從這個回答取決于是否能夠成功更改。”
“是個不錯的思路。”法比安說:“但是,克裡汀,我要告訴你,保密塔的答案從無錯誤。”
“所以對于安德魯·布朗而言,撤銷保密塔這件事本身絕對正确?”你問:“但如果保密塔保護的最高機密就是借用人腦運算這項技術獲得答案,在撤銷保密塔後,也就是說這項技術也會随之消失,這是否同樣意味着,通過這項技術得到的答案正在告訴我們不應該使用它們?這聽起來完全是個悖論。”
“你抓住了關鍵。”法比安贊許地看着你,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着不明的亮光,似乎正在鼓勵你繼續說下去。
“我不明白。”你說。你感覺自己似乎領悟到了一絲有關保密塔的真相,但這個靈感卻又在轉瞬即逝,隻留給你雜亂的線索。
“好吧,”法比安挪開眼神,望向水面:“那我們來說說其他的。”
你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夜色裡如同被打翻墨水一樣漆黑的水面。
“假設,”法比安的聲音慢悠悠的但清晰地傳進你的耳朵:“他決定撤銷保密塔,你有什麼想法?”
你思考了幾秒鐘後回答:“這對那些志願者會是一個好消息。但身為政府官方部門,他必須想出一個令所有人滿意的借口解釋之前那些志願者的遭遇,安撫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