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大朝會上。衆臣讨論激烈,最讓人頭疼的是戰争之後各項重建事務,吵得老皇帝頭疼,隻覺得比打仗還累。
國公府的老臣倏然站出來:“今天下稍安,民心尚不穩,或是當初未順應民心堅持保了那質子的緣故。而今人心渙散,人們需要一顆定心丸,皇族或出一喜事來安定人心。”
衆人都覺得這理由有點牽強。老臣解釋道:“戰後重建的事由定需皇族插手,可如今……恕臣直言,民衆對朝廷已無信任。若是毫無理由地相幫恐怕會起反效用,更使人心惶惶。而朝廷若出了喜事,普天同慶,既可感染人心,也可作安撫之用。民安心定,京城各處也會早日回春。”
皇帝有些猶豫,國公乘勝追擊:“當今太子已到婚嫁之年,此舉最合适不過了。”
宋榮聽了全程,太陽穴猛地一跳。這老賊長得嬉皮笑臉的,他就知道沒憋什麼好屁。繞了這麼大個彎子,最後居然操心起他了。
皇帝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轉向宋榮,似是在思考。宋榮急忙低下頭,飛速思考對策。
國公适可而止,再不言其它。皇帝點點頭:“就算不作他想,榮兒也該婚配了。”
衆臣久居朝堂,個個都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見此更是把戰後事由抛在腦後,一心一意地探讨起宋榮的婚事來。
直把宋榮聽得頭暈。
國公摸着胡子,狀似無意地提到:“這姑娘嘛……要嫁入天家,必得是世家貴女,再不濟也得是個大家閨秀。天潢貴胄,需得配個金枝玉葉才合規矩。”
衆人不搭他話茬,默認他說了個廢話。
可是這話有人聽進去了。
宋渡感覺腦子“磅”地一下,像被人重重敲擊,那聲音直接在腦海裡炸開,炸出了個姜玉的臉,一晃而過。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國公,發現這老臣一直盯着他,銳利的目光從細小的縫隙中射向他,仿佛要将他刺穿。
宋渡整個人如墜冰窟,從國公滿是橫肉的臉上,看到了大大的“陰謀”二字。
宋渡機械地将頭轉回來,深深吸進一口氣,猛然才察覺到自己不知道憋氣多久了。他看向宋榮面帶愁苦的側臉,整個人都沉了下去。哥哥啊,别人要針對的是我啊。
皇帝做決定十分迅速。不過月餘,太子選妃的消息就被放了出來,宋榮連想對策的時間都沒有,就成了這場角逐中最莫名其妙的犧牲者,而他自己還搞不清楚狀況。
此消息一經放出,京城嘩然。皇帝對此非常重視,足足準備了三個月之久。春夏之交,京城擇日為太子選妃。
全國各地的名門貴女一得到消息便蜂擁而至。一時之間,京城随處可見各色轎辇。全城共賀,人人高興得仿佛是自己大婚一樣。
恐怕不高興的隻有老皇帝的兩個親兒子。
國公當日在殿堂上說的話如醍醐灌頂,宋渡仿佛已知曉自己與姜玉的結局,恐怕就是像如今宋榮那樣,看着自己取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子為妻。最好的結局就是能納她入妾,但以姜玉的出身,恐怕并不會很順利。
宋榮未見一點喜色,無事便找宋渡灌個徹夜難歸。宋渡其實心中并不十分明朗:“皇兄。你若是有心上人,愛而不得的痛還尚可理解,可這麼多年也未見你動情,娶一人而已,哪裡至于如此悲痛?”
宋榮醉醺醺地斜他一眼:“話本子看多了吧你。”
“這世上,不是隻有愛而不得的悲痛。”宋榮長歎一口氣,“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心如死灰一般,還未見燃便被人一腳跺得稀散。我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去愛别人。此刻的難受,并不是什麼悲痛,而是……迷茫。”
宋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餘光裡掃到姜玉的身影,忽然覺得自己比皇兄好像要幸運一點。
宋渡試探着問道:“若是……你愛上了位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如今這情況,你當如何?”
宋榮想了一想,紅着臉将酒杯往桌子上一磕,忽然提高音量道:“本王!要不顧一切将她娶回宮!”
說罷忽然又像洩了氣一般,軟倒在桌子上,喃喃道:“現在說這些幹嘛,不可能的事……”
宋渡很受鼓勵,猛地坐直身子,拳頭抵住掌心:“皇兄啊……受教了。”
宋榮很是疑惑,醉醺醺的人腦子又不太清醒,他沒心沒肺地笑道:“不客氣,不客氣……”
姜玉卻面露不安,盯着前面的人柔軟的發絲,很想伸手觸碰。她忽然有些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