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新背手關門,一雙大手橫插進來,青筋明顯。
她回頭,在門縫裡看見祁昂的眼睛,目光淡薄到幾乎有些冷漠。
是溫知新從沒見過的冷漠。
好像她做了什麼錯事。
溫知新迅速收回手,祁昂就從外面推門而入,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
?誰又惹他了。
在裝什麼。
高個兒見溫知新回來,立刻把一個綠色包裝的盒子亮出來,“這個巧克力很好吃,送給你,謝謝你昨天給我講題。”
“都是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溫知新說,“巧克力我就不收啦,我不太喜歡吃甜的,謝謝你。”
她知道這個巧克力品牌,有點貴,遠超講一道題的價值。
一次不等價的交換,會帶來後面無窮次的交換,她不想惹這個麻煩。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和高個兒同學壓根就不熟,具體表現在她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這個不甜的。”但高個兒堅持要送,“你嘗嘗。”
溫知新眨眨眼,還是沒接。
“哎哎哎,我愛吃巧克力,你給我吃吧。”矮個兒路過,看到兩個人僵持,直接把高個兒拉到了最後一排。
高個兒有些生氣:“你幹嘛?”
矮個兒給他分析:“人家一看就是那種不愛說話的乖乖女,說不定都沒有怎麼和男生說過話,你這麼着急地湊上去,吓到她更不理你了。”
高個兒思考一番,覺得矮個兒說的有道理,把巧克力往他懷裡一拍,“知道了,你吃吧。”
祁昂靜靜聽他們兩個人說着話,不緊不慢翻過一頁雜志。
許妄随手拉出一張椅子反坐,手肘壓主祁昂桌上的書,“趙姐喊你說什麼了?去科技大賽的人選?”
“不是,整理貧困生名單。”
“都學期末了貧困生名單還能變嗎?”許妄說,“沒别的事情了?”
“晚上換座位,單人單桌變雙人同桌。”祁昂神色淡淡。
許妄對此消息接受良好,甚至滿懷希冀,“随便坐還是老師排?”
“老師排。”
許妄“噢”了一聲,“你已經看到座位表了嗎?誰和新王坐一起啊?”
祁昂說:“不知道。”
“知新和祁昂一起坐最後一排沒問題吧?”趙言心身後的多媒體上放着雙人同桌的座次表,“你剛來,有不懂的可以直接問祁昂。”
當着其他三十五名同學的面,溫知新說不出來“不行”兩個字。
她點頭。
開始換座位,教室裡馬上熱鬧起來,大家邊搬桌子邊聊天。
隻有溫知新和祁昂,沉默到能凍死路過的螞蟻。
整個晚修兩個人隻說了兩句話。
一人一句。
祁昂問:“你坐在裡面還是外面?”
溫知新說:“裡邊兒。”
溫知新對情緒很敏感,況且冷淡和冷漠是很容易區分的态度。
不知道祁昂為什麼突然對她這樣。
但是沒關系,反正她也沒想和他做朋友。
溫知新篩選了一遍自己的書,把要用的習題冊擺到桌子上,沒有用的放回教室後面的書櫃裡。
祁昂的課桌很幹淨,就擺了一本練習冊和一根中性筆。
他正悠閑地看着雜志上的言情小說。
兩張拼起來的課桌中間有一道縫隙,那是警戒線,是鴻溝,是天塹。
溫知新和祁昂都不約而同地刻意不去越過那道縫隙,不管是手臂還是目光。
溫知新埋頭苦寫了一整晚的圓錐曲線專題,算數算到她想死。
揉肩捶背的間隙,她不經意往祁昂那邊掃了一眼,發現這人還在看雜志。
溫知新看過祁昂的單科成績,每一科都是亮眼的好,甚至在她來宜安之前,他一直是第一,全校,全區,全市。
所以第一名在晚修的時候隻看雜志,還是我愛你你愛她她愛他的圓圈文學。
溫知新覺得自己被橢圓雙曲線和抛物線折磨的頭腦更疼了。
不動聲色地往裡挪了一下,離牆更近,離祁昂更遠。
放學時下起了雨,而且雨勢越來越大。
教學樓一層中廳擠了很多學生。
很多人沒帶傘,溫知新是其中之一。
很多人的家長都來接自己的孩子,溫知新不是其中之一。
但她還是需要在十點前坐到書桌前,完成今晚上的學習任務。
雨天騎車不是個好選擇,她決定跑回出租屋。
跑快點兒的話,隻需要十五分鐘。
書包還可以為她擋一些風雨。
溫知新率先跑出去,全身瞬間被淋濕,她舉着書包,在不甚清晰的路燈的光下跑向出租屋。
雨絲如帷幕,寬敞的道路上車輛如流水。
一輛低調的,周身漆黑但泛着冷光的黑色轎車停到溫知新身邊。
車窗緩緩降落。
一雙眼睛透過雨幕。
她聽見車裡的人喊自己。
“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