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刷題排練,日子跟流水似的,沒怎麼過這周又要過去了。
十一号,溫知新收到刊登了正男詩集的雜志樣刊和稿費;十二号,她和正男約好在夜色碰面,把這些都帶給他。
“晚上要去夜色?”祁昂問。
實際也不用問,他一看溫知新穿着自己的五彩缤紛的短袖時,就知道她要去酒吧。
溫知新點頭,“嗯,不要等我一起回去了。”
“知道了,注意安全。”
“嗯,拜拜拜拜。”
溫知新背着書包下樓,把自行車停在地鐵站入口,坐四站到大學城。
脫了校服外套塞書包裡,她推開夜色的門。
正男早就到了,坐在吧台和調酒師聊天,手邊是早就要送給溫知新的禮物。
“晚上好,正男。”溫知新坐到他旁邊,把樣刊和裝在信封的錢遞給他,“稿費是三百二十元,收據單在裡面。”
正男沒去看錢,而是很珍重地一頁一頁翻開那本詩集,從目錄看到印着他作品的那一頁。
作者那欄用楷體印着祝頌。
他看着兩個字看了很久,這是他的名字,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上一次被喊“祝頌”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是辍學那天,他的同桌被他收拾書的動作吵醒,揉着惺忪睡眼說:“恭喜你啊祝頌,自由了。”
很巧的是,他的詩集名字也叫做自由。
“謝謝你小新。”正男輕輕撫摸着那頁鉛字,手指在顫抖。
“不客氣,我沒做什麼,主要還是你寫的很好。”溫知新說。
正男知道溫知新是在謙讓,幫他出版一定費了很大力氣。
他現在覺得自己準備的禮物有些太過輕了。
把胸針推到溫知新面前,正男有些羞赧,“我感覺蝴蝶很适合你,就買了,你看看喜不喜歡。”
彩鑽蝴蝶,小巧漂亮。
“謝謝,我很喜歡。”溫知新也不推脫,大大方方收下了禮物,直接戴在了胸前,“這應該不便宜吧,你不是還要攢錢嗎,萬一你爸又來騷擾你怎麼辦?”
“他不會找到我的,後天我就要去慶明了。” 正男說,“今天來跟你和航姐告别。”
“後天?這麼快。慶明消費水平比宜安高,你的錢夠嗎?我這裡還有一點。”
正男說:“我不需要你的錢,我在慶明也會找工作,我很能幹的,你不要擔心。”
溫知新忽然想到自己剛認識正男那會兒,他連個名字也不肯說,卻跑過來找自己借書看。
她已經忘記那時候他借的是哪本書,但是對頂着一張□□的臉,說話卻很一闆一眼的正男印象很深刻。
畢竟長得五大三粗,說話輕聲細語的人還挺少見的。
“後天我在上課,不能去送你,提前祝你一路順風。”溫知新端起自己的酒杯去和他碰杯,“希望文學之神一直保佑你。”
正男笑一笑,說謝謝你小新,但是他明白,自己沒有文學上的天賦,文學之神并未憐惜過他,僥幸能登上雜志也是借了朋友的光。
溫知新對和朋友分别這件事已經習以為常,她從小輾轉多地求學,每次都是剛和别人熟起來就要轉走,久而久之,她終于明白這個世界流行離開。
可總有人不擅長告别。
正男喝光杯子裡的飲料,眼眶有些泛紅,又一次無比鄭重地和溫知新道謝。
本來還忍的好好的,結果宋遠航一句“以後見不到啦,在慶明記得好好吃飯。”又把正男弄崩潰了。
一米八,頭頂青皮的壯漢當即捂臉嗚嗚哭了起來。
“肯定會再見的,肯定會再見的。”宋遠航着急忙慌去哄人,“宜安到慶明開車也就六七個小時,我沒事的時候開着車就去找你了,别哭了。”
正男無聲擦着淚水,說自己不會再哭了。
人被哄好了,溫知新也放心回家,她背上書包,跟宋遠航和正男告别。
“可能有點兒矯情,但是,祝你真的自由,後會有期,祝頌。”
正男咧嘴大哭。
溫知新:“……”錯了,再也不矯情了。
宋遠航:“……”麻了,誰招惹的誰哄。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正男勸不哭之後,溫知新終于可以回家了。
推開夜色的門,她卻愣在了原地。
對面路燈下站着一個人,高高瘦瘦,單手插着兜,眼神不冷不淡地看過來。
昏黃的燈光籠在他身上,酒吧的抒情曲擋在玻璃門後,大學城裡人來人往的嘈雜隔絕在巷子外,隻有他走過來時踩到的石子聲音清晰可聞。
“祁昂。”
“嗯。”
“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
溫知新仰頭看着他,笑着問:“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