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壓下心頭隐隐的不安,終究還是決定不插手兄妹間的事。若是二郎傷害或是利用了宜嘉,她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但眼下,畢竟還什麼都未發生。
但願是她多慮了。
這日後,河間府又下了場大雪,終于是除夕了。茫茫白雪中,巷子裡反倒熱鬧起來了。宜嘉一大早起來,就聽到外頭有爆竹聲。吓得宜嘉屋裡那隻綠羽鹨叮,在籠子裡上下亂竄,叫個不停。
董媽媽拿了件正紅的新錦襖給宜嘉穿,丫鬟們也換上了紅色的發帶和腰帶,就連一身白毛的珍珠,也被董媽媽盯上了,說大過年的讨個吉利,愣是叫手巧的丫鬟趕制了件福字紋的紅色馬甲,給珍珠穿上了。
一屋子,那叫一個喜慶。
穿戴好後,宜嘉便往鶴柏堂去了。除夕是團圓的日子,各房都要齊聚鶴柏堂吃家宴,夜裡還要守歲。
她到鶴柏堂時,祖父已經帶着家中男丁出門施粥了。江家是讀書人家,看重名聲,逢年過節都會在外搭設粥棚,施粥贈衣,救濟貧民。
除夕事多,大人們都忙,宜嘉和兩個堂姐便被帶到暖閣,丫鬟拿了彩繩、蜜蠟珠子、臘梅花苞和紅紙剪刀來,給宜嘉她們做手串和剪窗花玩。有事可做,時間便過得很快了。待宜嘉做了幾條臘梅蜜蠟手串,就有小丫鬟進來傳話,說老太爺一行回來了。
幾個媽媽當下就抱着宜嘉她們,去正堂吃家宴。正堂中擺了兩桌,宜嘉他們是小輩,便是單獨的一桌。她被媽媽抱着到凳上坐,過了會兒,便見二哥過來了,她趕忙沖他揮手,小聲地喊,“二哥!”
江明霁走過去。
小丫頭今日打扮得真是喜慶,明紅的錦襖和鞋子,連眉心都特意點了紅,襯得她肌膚很白,大眼睛烏溜溜的。一向隻覺得過年麻煩的江明霁,竟也有些被小家夥的情緒所感染。連周遭喧鬧的說話聲,似乎也沒那麼令人厭煩了。
吃過年夜飯,時辰還很早。夜裡還要守歲,宜嘉他們這些晚輩,便都被領去了花廳。
宜嘉被堂姐們拉着雙陸,她不太擅長,玩了許久,小荷包裡的金花生都輸光了,整一個散财童子。她倒也不心疼。
倒是江宜樂,見輸的總是自己和宜嘉,江宜珠那邊的金花生金瓜子都一大堆了,撇撇嘴,把骰子一丢,道,“不玩了,也沒什麼意思麽……”說着,看見花廳另一側,府裡郎君們正在下棋,便拉了宜嘉的手,道,“走,我們去看二哥三哥下棋。”
宜嘉倒是無所謂。她有些困了,過去後,見二哥正在跟三堂哥對弈,便自覺地選了個挨着二哥的位置坐。
江宜樂見狀愣了下,還是沒敢過去找宜嘉,在另一邊坐下了。
棋盤密密麻麻的都是棋子。宜嘉本就有些困了,看着看着,眼皮開始打架,沒一會兒,便腦袋一沉,睡過去了。
江明霁早就發現宜嘉一臉困倦了,一直一心二用着,漫不經心同江明恒下着棋,一邊關注着宜嘉。看她長長的睫毛顫啊顫,一副犯困卻又努力堅持的模樣。最後還是沒抵擋住睡意,腦袋一歪,軟軟的臉頰,靠着他的臂膀,就那麼睡了過去。
他唇邊浮了一絲淡淡笑意。
看宜嘉已經睡熟,江明霁把手中棋子放回一旁的青白釉棋甕中。
江明恒正苦思下一步往哪裡下,見他棄子,微微一愣,卻見江明霁看向他,平靜地道了句“三弟赢了,恭喜”後,便抱着睡着的宜嘉,起身出去了。
人都走遠了,江明恒才回過神,看着那棋盤,蓦地發現江明霁的白子,誤打誤撞地,竟把他的棋眼都堵死了。江明恒丢掉棋,皺了皺眉。
大概是湊巧吧。
他怎麼會輸給江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