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姨娘聽後,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攥着帕子走神。林嬷嬷叫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林嬷嬷見她應得這麼爽快,還詫異了一下。但也沒有多想,隻當祝姨娘是見兒子出息,終于想通了。
第二天,江明霁來春眠院給祝氏請安。林嬷嬷殷勤把人迎進正屋裡,祝姨娘坐在屋裡,見他從屋外進來,站在屋内,俯身朝她見了一禮。而後背手而立,聲音中透着冷淡地道,“姨娘近來身子可好?”
江明霁比他幾個兄弟都高,站在不大的正屋裡,不知為何,叫祝氏生出中逼仄的壓迫感。她心裡生出些莫名的不安來,避開長子的眼睛,草草地點了下頭,“我都好。”又指了指,“你坐下說話吧,别站着了。”
江明霁坐下。祝氏有心說些什麼,緩解緩解氣氛,卻又開不了口。還是林嬷嬷聰明,進内室抱了年幼的江明旭來。旭哥兒今年兩歲多,很是壯實,看見江明霁,歪着腦袋,指着他問,“你是誰啊?”
這話一出,林嬷嬷都傻了,忙不疊地道,“旭哥兒,方才不是和你說了嗎?他是你哥哥啊……快,叫兄長。”
旭哥兒被祝姨娘慣得脾氣很大,在林嬷嬷不斷的催促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叫了句,“哥哥……”
江明霁輕“嗯”了一聲,并不在意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否親近自己。他态度冷淡,旭哥兒倒是新奇了,春眠院裡上上下下都圍着他轉,這個“哥哥”卻對他愛答不理的。這時剛好有下人找姨娘說事,祝氏走開了。林嬷嬷則去外頭,吩咐丫鬟去取早膳來。
旭哥兒看了會兒,見屋裡沒大人,就哒哒地走到江明霁的身邊。他左看看右看看,踮起腳,伸手戳了下江明霁面前的茶杯,茶杯傾倒,還剩了些的茶湯流出來。
江明霁冷淡地看了同母弟弟一眼,垂眸地扶起茶盞。
旭哥兒被看了眼,本來都有些怕了。但看哥哥沒說話,膽子便大了起來,蠢蠢欲動地盯上了桌上更大的物件,準備闖個更大的禍。他踮起腳,飛快地去抓桌上的茶壺,年幼的熊孩子絲毫不知茶壺裡的水是燙的,抓住壺嘴後,用力地一拽。
屋裡屋外都聽到一聲瓷器落地的脆響,緊接着便是旭哥兒哇哇大哭的聲音。祝姨娘驚得一把扯開簾子,一進屋,就看到江明霁站在桌邊,旭哥兒在他旁邊大哭,兩人腳邊是碎了一地的壺器和灑了一地的茶湯。見幼子嚎啕大哭,祝氏顧不得其它,趕忙過去把人抱起來哄。
林嬷嬷也聽到動靜進來了,看了看屋裡的情形,正準備說話,卻被祝氏叫了過去,“嬷嬷,你快來看看旭哥兒。他怎麼哭個不停,是不是哪裡傷到了……旭哥兒,你哪裡疼,和姨娘說。”
林嬷嬷隻好陪着祝姨娘安撫旭哥兒,在兩人的安撫下,旭哥兒哭聲漸小了些,抽抽噎噎地說,“哥哥、哥哥剛才,打我。打我手。”
旭哥兒這話一出,林嬷嬷都還未來得及阻攔,祝氏立刻去看仍站着的長子,眼神中瞬間流露出的忌憚和憎惡,讓林嬷嬷看得心頭猛地一跳。她忙低聲勸阻祝氏,“姨娘,先問清楚再說。您先别激動。”
到底内心還是忌憚長子的,被林嬷嬷這樣一打斷,祝姨娘沒說話了,隻是看向長子的眼神,依然帶着愠怒。
林嬷嬷見此情形,知道不能叫祝氏開口了。她一開口,情況隻會更糟糕。頓了頓,她态度很恭敬地對江明霁道,“二少爺,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
江明霁右手背在身後,聲音平穩而冷淡地道,“六弟打翻了茶壺,茶湯灑了,我拉了他一下。”
林嬷嬷聽罷,面上表情立即松下來。二少爺這番說辭,可比小少爺的可信多了。畢竟無緣無故的,二少爺動手打小少爺做什麼……祝姨娘本還有幾分猶疑,在林嬷嬷的低聲勸說下,倒也漸漸打消了心中懷疑。但到底放不下身段,又或是覺得自己生養了江明霁,即便誤會了他,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半句服軟道歉的話也未說,抱着旭哥兒進内室去了。
江明霁出了正屋。林嬷嬷跟着出來送他,猶豫了下,還是道,“您别嫌奴婢多嘴……小少爺他年紀小,童言無忌,姨娘也是一時心急,并無什麼别的意思……您别放在心上。姨娘她”
江明霁看了眼林嬷嬷。
這嬷嬷倒是倒是忠心為主,一心替祝姨娘考慮,還試圖挽回他與祝氏的母子關系。隻是,錯估了他與祝氏的關系。祝氏厭惡他,如今或許還要加上畏懼忌憚。而他,也的确不在意祝氏。祝氏的生養之恩,他自會還,但也僅此而已。他與祝姨娘之間,注定不可能母慈子孝、溫情脈脈。
“不必送了。”江明霁淡淡地說。而後頭也未回地離開了春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