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回到暮清院,甫一進門,就聽到一向清靜的庭院,傳出些說笑聲。歡聲笑語,顯出幾分少有的熱鬧。江明霁腳步停了下,看向忍冬,“五小姐來了?”
忍冬回話道是,又說,“五小姐道來給您賀喜。您不在,五小姐見院角薔薇開得好,便說在院裡頭賞花,順帶等您回來。”
江明霁在原地站了會兒,聽着院裡傳來的歡笑聲,一時也沒法引走宜嘉或是如何,隻得又繼續往裡走了。過了一小段遊廊,沒了遮擋,便看得到庭院了。日光明媚,風和日暄,牆角爬着的薔薇藤開得熱鬧。宜嘉笑眯眯地提着個小籃子,盛着些攀折了的花枝。丫鬟們在旁替她折花枝。叽叽喳喳的說笑聲,充斥着不大的庭院。有種春日的喧鬧和生氣。
江明霁看得有些微的出神。
宜嘉覺得籃裡的花夠了,轉過臉,就看見二哥不知何時回來了,把小籃子給了寶音,就一路小跑着過去,仰着臉笑着道,“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江明霁一隻手背在身後,看着宜嘉說話,“剛到不久。看你在摘花,就沒叫你。”
這花是二哥院裡的,她賞也就算了,還摘了一籃子。方才摘的時候沒覺得如何,現在聽二哥說起,宜嘉倒有些過意不去了。不過二哥好像也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宜嘉如今也不怕二哥了,去抓二哥的手臂,笑眯眯地同他商量,“二哥,我不白摘你的花。等我做好了浮簽,送你一些可好?”
用薔薇花做浮簽,小丫頭倒是極有巧思。江明霁自然不是小氣計較的人,隻是被小丫頭搖着胳膊撒嬌,這感覺既陌生又奇妙。他頓了下,另一隻手揉了把宜嘉的頭,輕“嗯”了一聲。
見二哥答應了,宜嘉也松開了手,視線一瞥,卻忽然地“咦”了一聲,“二哥,你右手袖子濕了。”
說着,便伸手去摸那截袖子,入手潮濕,簡直能擰出水來。見小丫頭上了手,江明霁若無其事将手往回抽,“一時不察,打翻茶盞了。你自己玩,我去換身衣服。”
宜嘉忙道好,“二哥,你快去吧。”送走二哥後,宜嘉又問忍冬要來了燙傷藥,坐在院裡的石凳上等。江明霁換了身衣服出來,看小丫頭一臉擔憂地叫他,隻好過去坐下,任由她卷了他的袖子,又抱着他的手臂,仔仔細細地塗了層藥膏,還不忘鄭重其事地叮囑,“二哥,你要記得換藥。”
“知道了。”小丫頭鄭重其事的模樣,江明霁隻好應了聲“好”。
宜嘉卻還捧着他的手臂,準備松開的時候,發現江明霁手腕靠内側的地方,有一塊魚形的疤痕,看着似乎是多年前的舊疤,“二哥,你這有道疤。看着有些像魚的形狀。”
“我記事起便有了,”江明霁顯然不是很在意,不過還是解釋了句,“許是小時候留下的。”他把手收回去,疼倒是不多疼,隻是有些黏糊糊的,不大适應。但江明霁一貫是很能忍耐的,沒有太在意,叫忍冬進他書房拿了本冊子給宜嘉,道,“這是我這幾日抽空寫的,你拿回去用吧。”
宜嘉接過去,翻開看,發現正是羅夫子前些日子要她學的顔楷。她不過在二哥面前提了一回,二哥就記住了,還親手跟她寫了字帖。她高高興興地收好,很是寶貝,回去的路上,都沒舍得交給寶音拿。
下午的時候,江宜樂來綠漪堂找宜嘉玩。宜嘉正睡着午覺被叫起來,睡眼惺忪的,被江宜樂拉着說話,“你二哥這回可是出了風頭了!我舅母今天都過來了,跟我娘打聽你二哥……”
宜嘉打了個哈欠,強忍着睡意,“四姐姐,你舅母打聽二哥做什麼?”
“我有好幾個表姐呢……”江宜樂擺擺手,十分大氣地道,“我舅母說了,你二哥雖說是庶出,但念書厲害。其他差點也沒關系。我舅舅家有錢,不圖其它的,就圖你二哥這個人,多少錢都供得起。”
宜嘉聽得震驚,都不知接什麼話了。
四姐姐舅母這話,聽着倒不像是嫁女兒,更像是要二哥入贅。且不說如今二哥受祖父器重,就算是從前,江家也沒可能讓好好的郎君入贅别府。這與庶出嫡出,委實沒什麼關系。這事關的是江家的臉面。
宜嘉搖搖頭,“四姐姐,你舅母這些話,你最好還是不要和别人說了。”
江宜樂迷惑地眨眨眼,宜嘉幹嘛這麼說?不過她也沒有糾結太久,擺擺手道,“我本來也隻和你說啊……”除了宜嘉,她哪還有伴兒?
“你突然這麼嚴肅,吓我一跳。”
宜嘉抿了下唇,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她就是隐隐覺得,四姐姐舅母這些話,有些不尊重二哥。明明二哥是那麼厲害的人,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了案首,被祖父器重。卻還是有人以一種輕慢高傲的态度,議論他的出身。
她索性說起了其它,“四姐姐,我摘了些薔薇花,我們去做書簽吧。”
江宜樂正覺得有些無聊,一聽也來了興趣,一口答應下來。一籃的薔薇花,一下午的功夫,就被兩人折騰得隻剩兩三支了。寶音找了花瓶,把剩下的薔薇花插起來,擺到宜嘉的妝台上。雖水換得勤,但過幾日,也還是有些蔫了,暮清院的松年又送了籃薔薇花來,親昵地喊寶音姐姐,道,“寶音姐姐,這花是二少爺叫我送來,給五小姐賞着玩的。二少爺這幾日跟着老太爺出門會客,抽不出空,道過幾日來看五小姐。”
“那我就替主子收下了。”寶音說罷,送走松年,拎着那一籃薔薇花回了院子,寶岚瞧見了,過來問她,“這不是前幾天小姐做書簽用的薔薇麽?你這是從哪兒又弄來這麼一大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