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德溫四世看起來完全沒有見雷蒙德的意思,花了些時間在漱洗上後,頗為自然的和以太一同坐到了餐桌旁。
這頓飯算是他們來到城中之後第一次心平氣和的盛宴,沒有外人打攪,也沒有随時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雖然還是精緻的長桌,但以太沒再按照嚴格的禮儀就座,而是和鮑德溫四世相對而坐,對方看起來也接受良好,就如同以前一樣,縱容了他的種種逾矩。
從波斯交易而來的瓷盤間卧着雪白的魚身,蔥絲如柳垂落顔色較深的醬汁中。姜片透出溫潤辛香,魚腹下墊着辨認不出種類的配菜。翠綠的油菜綴着金蒜片沿盤盛開——以太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不像是本地多以烤制為主的烹饪手法,而更像是東方的元素。
心裡生出些許好奇,不過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以太勉強維持着用餐的姿勢不至于太過誇張,手中的動作卻是一點沒停。鮑德溫四世對于菜品興緻寥寥,吃了幾口之後就放下了餐具,盯着以太看了一會兒又移開了目光,似乎在出神。
以太将盤中菜肴一掃而光,滿足地眯了眯眼睛。中世紀當然沒有長途保鮮的手段,大部分魚類都是靠近水域的城市的特産。耶路撒冷附近多山,易守難攻,也注定了沒有什麼河鮮出産,離開太巴列城,下一次有這樣的口福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他當然注意到了鮑德溫四世似乎胃口有限,不過降低食欲或許是所有藥物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他能給出的最好建議就是少食多餐,同時寄希望于少年人較快的新陳代謝速率——這個時候他才想起,鮑德溫四世真的隻有16歲,即将邁入人生的下一個年頭。
在心裡歎了口氣,以太決定再嘗試幾種輔助藥物。這在藥理學上是毫無必要的,他接受的培訓強調精準施治,但隻是針對病情,至于個體差異很少被納入考慮範疇,就像制藥公司不會考慮小孩子是不是需要更溫和的口味。這麼做的原因隻有他自己清楚。
看他擡頭,鮑德溫四世放下了手中剛剛遞上來的一摞文書,身體微微後傾,為侍者清理餐桌留出更大的空間。
“我重新查看了一些報告。……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以太看他要談正事,索性起身,兩人幾乎是并肩而行,向外走去。
“關于什麼的?”
“這座城的秘密比我想象的還要多些……我允許了雷蒙德去探視瓦利德的請求,他剛剛隐晦的承認了自己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以太有些驚訝,“這麼快?這也太……”
情有可原,雷蒙德這麼做等于放棄了辯解的機會,認下了這個“罪名”。同樣的,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示弱,是權力的天平傾斜的開始。那國王的态度呢?他是否也有一些動搖?
“這一路上他有很多時間考慮,做出什麼決定都不足為奇。我說的事情是,瓦利德和城中的一些人在這件事中似乎有着自己的心思。”
打開一扇門,二人步入露天的一處陽台,今天是以太來到這個時代看到的第一個陰天,金色的沙地不再折射刺眼的光芒,天色陰沉時,影影綽綽的沙丘令人不合邏輯的覺得陰冷。水面無波。
“瓦利德?他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