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眯起眼睛,“重複我上一個問題。”
“蔣夢琪,因為毒/品,”周琛有些慌亂,他的手铐在桌面上來回磨,“不對,是因為,高利貸嗎?”
“對,是/因為高利貸嗎?”
“對。”
綠燈閃爍。
程澈把手裡的波形圖放下,食指和中指來回敲着桌面,“我的問題問完了。”
身後的看押人員把周琛架了起來,任由他們拖回獄區。
再次回到市區裡即使紅燈車流擁擠,搖下車窗的一刻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喟歎,在不斷排放的車尾氣中依舊覺得空氣都是新鮮的。
邰铮七拐八拐把車停在了胡同裡的一家飯店,兩人在靠窗的坐下,服務員拿來菜單,程澈就在一旁拆着餐具,邰铮從服務員手裡結果菜單的第二秒就把菜單轉交給了程澈。
“辣子雞,石鍋爆漿豆腐,松茸湯,糖醋小排,外加兩份米飯。”
送走服務員邰铮用茶水簡單的涮了一下餐具,端起酸梅湯壺給程澈添了一杯,“心理測試的時候在你提到高利貸周琛的态度明顯緊張。”
“不止,還有毒/品,我在說到毒/品的時候他面部表情不太自然,似乎是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程澈盯着端上來的盤子花紋說,“我一開始的時候還在想從他家裡翻出來的碎末興許是其他,但我讓秦安幫忙做了毒化分析之後發現周琛家裡的蔣夢琪體内的,以及我們在鄭正和未成年女童體内發現的高度一緻。”
“但是——”
“您的辣子雞,石鍋爆漿豆腐,松茸湯,糖醋小排,兩份米飯,菜齊了請慢用。”
“好的謝謝,”程澈說,“但是陳奕聞那邊通過技術手段查不到,海外虛拟賬号。”
邰铮沉默半晌,視線從程澈筷子夾排骨追随到他把排骨放到餐盤裡,三兩下就把骨頭剃了出來。
“為什麼吃排骨先剔骨頭?”
程澈回答:“因為我的目标是吃肉不是啃骨頭。”
“你可以中途在剔出,為什麼一開始就剔?”
程澈慢條斯理的咬着肉,“省事。”
電光火石之間邰铮明白了,“錯了,這起案子從蔣夢琪開始查就是錯的。”
“你的意思是可以從孫笑笑查?”
“或者是從李旭東開始,但起源絕對不會是蔣夢琪。”
“有道理,”程澈舀了一勺湯,“不過孫笑笑死因是自殺而且從本案中的嬰兒年齡得知她死亡時間應該是去年,除非你們的檔案有記載,實行土葬的話可以二次解剖,要是火葬連灰都找不到。”
邰铮把辣子雞中的花椒粒挑在小碟裡,“根據孫笑笑和蔣夢琪的關系,如果實行火葬殡儀館那邊的簽字應該是蔣夢琪。”
程澈雙手端起剩餘的半碗湯,在碗的邊緣吹了吹,“不需要那麼麻煩,聯想一下經濟狀況,火化需要聯系殡儀館,燒成灰了要裝進骨灰盒,還要置辦墓碑,算來算去土葬的費用相對較低。”
邰铮放下筷子撥打電話,“戴琪,查一下孫笑笑這個人,尤其是自殺之後蔣夢琪把她埋哪了,叫秦安随時準備二次解剖。”
挂斷電話之後邰铮突然想起了什麼,整個人都有點萎靡不振,“我們下午去找李旭東再回來也就是幾個小時,我不太能保證我爸媽還在家,要是再像上午一樣那我們——”
程澈回想早上用腳就摳出的三室一廳,面部肌肉有點僵,這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的次數屈指可數,答案幾乎脫口而出,“公館,公館可以。”
“但願吧。”
“我不信但是我還是想說一句,阿門。”
做戲做全套,既然要上門拜訪那肯定就要在附近買點瓜果梨桃。
程澈手拍在西瓜上,擡頭看邰铮手裡拎了一小盒丹東草莓和車厘子,一個個車厘子比鴿子蛋都大,“買點意思一下,你又不是真的去慰問空巢老人的。”
邰铮又往方便袋裡塞了一串香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自己都舍不得吃給他買,”程澈搖頭,從他手裡拿走車厘子,換上了半個紅瓤西瓜,“狼沒套到孩子倒是都扔出去了,去結賬。”
李旭東開門的時候顯然是一驚,“快進快進。”
邰铮禮貌叫人:“副局好。”
“這位是?”
“您好,我叫程澈。”
李旭東的專注點隻在于程澈的眼睛,他肯定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
邰铮和程澈兩人并肩坐在沙發上,前者起身主動給李旭東倒了杯水,開門見山地說:“副局,您還記得您經手的案卷有周琛這個人嗎?”
“還叫什麼副局啊,早就不是公職人員了,”李旭東看着茶葉在水中漂浮着,說,“好像有,時間太久遠了我也不太記得了。”
“那您記得蔣夢琪嗎?”
李旭東原本要端起水杯的手在空中頓了幾秒,随後改變方向按下遙控器音量鍵,“我記得她和一公關公司是簽訂了高利貸合同,多次指控對方涉及到暴力催債,但是據調查不存在暴力催債一說,再到後來這個人就撤銷了警情。”
烈日炎炎,可即使再熱程澈也拒絕使用在除了公館餐廳邰铮家以外的水杯,“我可以随便看看嗎?”
李旭東做了個請的手勢。
程澈起身踱步走向客廳與書房的隔斷,黑桃木制的古董架上擺放了青花瓷瓷器,旁邊還有相關書籍。
李旭東看着程澈背過手,眼睛離不開瓷器,揚頭道:“感興趣的話可以送你。”
“單純好奇,您繼續,不用管我。”
程澈繞開古董架,走向書房。
邰铮在沙發坐着的作用完全是為了吸引火力,“您當時是怎麼想到突然離職?”
果真,李旭東不再看向書房,“歲數大了不中用了。”
邰铮步步緊逼,“總是需要一個契機。”
李旭東吹散了杯中浮上來的茶葉,沒說什麼。
靠窗一角的書桌采用材質是北美黑胡桃木,頂級的木材特有的花紋,程澈指腹輕滑過桌面轉到牆角木質書架,書架的最中間被單獨僻出來一個差不多占據三層架子高度的位置,單單疊放卷軸有點可惜了。
反倒是書架上面的紙殼箱的尺寸和這個高度匹配。
“程澈?”
邰铮實在沒什麼再問下去的理由,悻悻的朝書房揚聲再次喊:“程澈!”
“來了。”
程澈看了一眼邰铮,人已經站在玄關處換好鞋子等着邰铮道别後離開李旭東家。
車内兩人後腦勺枕着駕駛座椅的頸枕,如釋重負坐了一會。
“問出點什麼?”
“看出點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
邰铮從車門内側擰開瓶礦泉水,自己咕嘟咕嘟灌了半瓶,瓶蓋沒完全擰緊就給了程澈,程澈接過,仰頭喝了幾口。
“怎麼說?”
程澈打開車門把礦泉水瓶投進垃圾桶,重重的關上了車門。
“出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