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真的劍,不是靈力仿造出來的劍。
銀色的靈劍蕩出劍風,卷走怨氣殘穢。
鬼魂從怨氣中掙脫,漸漸清醒。
十八個年輕姑娘的魂魄幹幹淨淨浮在半空,齊金玉認出其中一位,正是李茵。
與每一個普通魂魄一樣,她們無法在陽世開口,也無法在陽世哭泣。
十八個魂魄齊齊朝王家最高處揖了一揖,在太陽下淡去,魂歸地府。
而王家的最高處——
皦玉色的衣角掃過屋瓦,衣袖翩飛間,露出一張豔麗勝過木芙蓉的臉。
來人一昂下巴,靈劍與風擦肩,飛回他的手中,溫順地垂落下形似蘭花的劍穗。
從靈劍飛來的那一刻起,齊金玉就清楚誰來了。
夠氣派,夠劍君,夠讓他一口氣差點咽錯道。
齊金玉抹了把臉。
來誰不好,居然教祝君酌來了。
可結界應該還沒來得及給閑雲水心閣傳遞信号,怎麼就來人了!
化神修士已經自帶中洲全境怨氣探測能力了嗎?
前渡劫期魔尊想了想自己的能力範圍,撤回腦内咆哮。
好像連他都做不到……
不對,現在不該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齊金玉扯了扯晁非衣角,一本正經道:“師尊,既然有人來處理怨鬼,我們可以回去了。”
晁非卻問:“為何突然要走?”
因為有祝君酌在啊!
答案飛速閃過腦海,可齊金玉張口結舌。
他給自己找理由,可要是說出來了,豈不是顯得他很怕祝君酌?
但他的确沒想好怎麼面對祝君酌。
祝君酌一定會問,憑什麼選擇晁非,而不是他?
回答有很多,可因為對面是祝君酌,他找不到足夠好的說辭。
十年間,他所有的拒絕都不夠好。
而今他拜入赤離峰,仍舊沒找到真相以外、合适的理由。
晁非側過頭:“扶風林弟子錄上尚未刻下你的名字,等你回去正式完成拜師禮,就再也換不了師尊。”
齊金玉去扶風林去得匆忙,管事弟子已下值。
連夜跟随晁非外出,齊金玉更沒時間完成拜師禮。
完成拜師禮前,師徒關系沒有被束縛。
齊金玉聽得懂晁非的每句話:“你還是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的權利,但你該去更好的地方。”
晁非的言辭間充斥着公事公辦的冷漠。
齊金玉聽着,竟嗤笑出一聲:“你總是這樣。”
晁非已不在看他,也沒有回應的意思。
齊金玉也不打算等回應:“哪裡是更好的地方?秋素峰嗎?可你才說過,我是你徒弟,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不要我?”
晁非自發屏蔽齊金玉全部的問話,兀自說回最初來到鎮子的原因:“陰神的事還沒解決。”
齊金玉:“師尊!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
晁非餘光一掃:“那個人要走了。”
走就走呗!祝君酌愛走哪走哪去!
齊金玉生氣,但理智告訴他祝君酌不會走。
所以,想走的隻有魔修怪人。
晁非說完就從圍牆上躍下,靈光劍與金屬質地的細絲撞到一處,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一擊不成,晁非左手劃過刀刃,摻雜了金色光點的火花在劍上燃起,順着陽光下不夠清晰的細絲,灼燒到院門角落。
繃緊的細絲倏然散落,角落裡的魔修怪人見勢不妙,轉身沖出門口,銀色的靈劍先一步堵住。
“又是你。”祝君酌道。
魔修怪人退後一步,可身後有晁非攔住退路。
他脊背似乎都直起些許,不自然地僵硬着。
祝君酌走進:“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你,你究竟是誰?熔煉怨鬼的目的為何?”
怪人倉皇攥緊帷帽縫隙處:“離我遠點。”
像是在沙漠裡蒸幹了水分,他的說話聲裡都是難聽的幹涸。
“不要靠近我!”怪人奮力道。
以他為原點,驟然延展開的細絲如透明溪流,卻以難以置信的、足以沖刷開巨石的力道抻向四面八方。
細絲鋒利無比,轉瞬切割過屋頂、房梁。
祝君酌提劍便擋。
他與怪人應有過幾次交手,擋住第一擊後,熟練地躲開随即刺來的第二根、第三根,并不斷拉近自己和怪人的距離。
另一邊,晁非要束手束腳太多。
雖然燒掉了第一批細絲,但交手之間,他足以發現,怪人修為遠在他之上。
在狂亂的細絲面前,他保全自己已有勉強,偏偏背後還有齊金玉,他不得不花更多精力保證徒弟的安全。
站在高處的齊金玉看得分明,細絲蹭過晁非耳尖,劃出一道刺目的血線。
或許該沖冠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