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莫名熟悉的魔修印記讓他遲疑了一下。
日光不夠耀目,齊金玉的影子拖出長長一道。
影子裡,在衆人無法注意的地方,鍊條盤結扭動。
——要出手嗎?
混沌的長鍊發出邀請。
齊金玉蹍了蹍腳尖,安撫下隐藏在地下的、從上輩子陪伴他至此的武器長鴉。
他一歪頭避開晁非沒能擋住的細絲,在晁非略顯驚惶的眼神裡,跳下圍牆。
他看得清一切,走在細絲間,輕而易舉避開全部攻擊。
“雖然看不到——”
金丹期不該看得清怪人的細絲。
“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打我。”齊金玉走位迅捷,“師尊,我應該有好好躲開吧?”
細絲近在眼前,随時能穿透齊金玉的眉心。
晁非瞳孔縮小:“退後!”
可那根細絲停止了。
齊金玉在一片愣神中,以快到浮現虛影的速度來到怪人面前,拂開帷帽的一角。
“黎……”
“啪!”
他的手被大力打開,恍惚叫出的名字也被打斷。
再下一刻,怪人逃之夭夭。
剛剛,他看到了誰?
齊金玉垂眼看自己的手。
他剛剛看到了一隻眼睛。
一隻淡得近乎淺灰色的瞳孔。
齊金玉見過這樣的眼睛。
無數次,白天、黑夜,他應該見過無數次那隻眼睛。
他茫茫然偏頭,望向同樣看到怪人一角面目的祝君酌。
連祝君酌的表情裡也露出空白。
“黎……黎歌?”祝君酌補全了名字。
*
與扶風林同為四方仙門、鎮守中洲南境的過琴居,其首席大弟子黎歌曾由居主、副居主同時教導,精通音律,尤善醫術。
這位鐵闆釘釘的下一任過琴居居主,卻于數十年前失蹤。
然後,在不甚出名的小鎮上,改頭換面地出現在齊金玉他們面前。
齊金玉摸了摸自己的眼。
哪怕祝君酌叫出了名字,他依舊難以置信。
過去玉樹之姿、飄逸風流的黎歌,變成了古怪頹唐的魔修。
院落裡陷入詭異的死寂,直到院子的主人走出。
“爾等何人?何故擅闖我王家?”王員外怒意上臉,不等齊金玉等人回答,又斥道,“先生為我兒治病,爾等何故趕走先生?若耽誤我兒性命,爾等可擔當得起?”
祝君酌手指結印,飛出的一道靈力破了王員外和其他護院、小厮身上的魔修印記。
他向來不在意普通人的指責,理都不理王員外一句話,徑直朝另一個院子走去。
“你!”王員外氣急,卻被齊金玉擋住。
“你給你兒子請的大夫還在路上,再走個幾步路就到了,誤不了你兒子的命。”齊金玉指望不上祝君酌,也指望不上晁非,他身為唯一發言人,表面微笑,“倒不如跟我們說說,你說的先生就是剛才那個道人吧?你請道人做甚?驅邪?嗯……一般都是為了驅邪吧,他來驅哪門子邪?”
“這是我家私事!”
“若有怨鬼害人,我群仙盟插上一腳,不為過吧?”
群仙盟作為仙門代表,為中洲明氏王朝公開,普通人沒聽過四方仙門,卻絕對聽說過群仙盟。
齊金玉亮出沒替換掉的鐘靈殿弟子牌,上面的群仙盟标志——孤山環水紋——明晃晃地證明了他的身份。
王員外牙關一咬,很快反應過來,虛虛拱手:“不知道長身份,還請道長恕罪。”
齊金玉收回弟子牌:“我們也就普通修道的,沒什麼恕罪不恕罪。我們這一次來,就是為了查一個人——李茵。”
王員外短促地呼吸凝滞,若非修道者耳聰目明,齊金玉都捕捉不到這一絲停頓。
齊金玉接着道:“隔壁村子鬧鬼的事……哦,不能這麼說,沒到鬧鬼的程度,也沒宣揚開來,王員外大概還不知道,李茵的屍體在滿月廟被發現了。”
王員外瞳孔一震。
“對了,我還聽說,李茵幾年前被你帶走,府上好吃好喝的,怎麼突然就過世了?過世後還被特地送回村裡?”
“王員外,你說都是誰幹的呢?”
王員外目光沉下:“道長這是在懷疑我?”
齊金玉試圖眼神清澈。
王員外道:“便是懷疑我,也該有證據。我不記得群仙盟可以靠猜測斷案。”
“我又不是斷案組的。”齊金玉撇嘴,“我隻是來提醒一下,李茵屍體有異,群仙盟必然會派人去追查死因。如果王員外認識兇手,記得建議他去自首哦。”
王員外面皮微微抽動。
齊金玉再接再厲:“王員外請的大夫應該到了。别光顧着王少爺的身體,讓大夫也看看王員外你的。怨鬼太多,可不止王少爺一人身體受損。”
“一派胡……”
“是不是胡說八道王員外心裡清楚。”齊金玉歪了歪頭,和走回來的祝君酌對上一眼。
祝君酌緩步走來:“地窖十七具女屍,殘留怨氣和怨鬼匹配一緻,信息已傳報閑雲水心閣,你——”
他冷眼掃向王員外,“記得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