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輕狂年月裡一場場酩酊大醉,總有能夠把他們背回家的人。
可時隔數百年,謝璆鳴卻說不喝酒了。
月黑風高夜,也不喝酒。
齊金玉搓掉雞皮疙瘩:“你别笑了,笑得我瘆得慌。”
謝璆鳴抹掉了笑容,臉上一片空白。
他眼神空蕩蕩地喝了口柚花熟水。
以前公孫琳做仙門版熟水時,謝璆鳴作為第一個試驗對象,從睜眼開始喝水喝到閉眼,一聞味道就想吐,不清楚他是何時克服了本能,又能麻木喝花水。
想到本能,齊金玉忽地有了想問的事:“你什麼時候不怕蛇了?”
白色小蛇也是蛇,謝璆鳴沒有吱哇亂叫不說,還一槍就解決了一條蛇。
謝璆鳴道:“怕蛇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鐘靈殿那會兒,讀書讀到了大幾十歲,哪裡小了?
齊金玉這樣想,但沒嗆聲。
他抱着膝蓋坐,用靈力把杯子固定在膝蓋上,卷出的小水流吸溜進嘴裡,有一點點燙,有一點點甜,沒有公孫琳做的好喝。
“當莊主有什麼感覺嗎?”他沒頭沒腦地問。
謝璆鳴反問:“你當魔尊有什麼感覺嗎?”
“沒當明白,光發瘋了。”齊金玉笑笑。
他說的是真話,當魔尊那會兒,靈魔二氣混雜在身體裡,三天兩頭鬧矛盾,爆發一波就要再走火入魔一次,要不是師尊林照從旁相助,這世上早就不該有齊青蘭或齊金玉這個人了。
他無聲無息地吸了口熟水,含糊不清道:“你要不去問問時方?”
“我很久沒聯系他了。”
“多久?”
“幾百年吧,我沒數。”
“兩個大活人還能那麼久沒見?”
“不,見過,但沒說話,那不就是沒聯系?”
謝璆鳴空茫的臉又被和煦的笑臉頂替。
齊金玉斜斜挑眼看他:“你和謝莊主……你和你小叔好像。”
“很多人都這麼說。”
“你以前一點都不像。”
不光不像,一個上蹿下跳的瘋猴子,一個慈愛心腸的菩薩人,分明是兩個極端。
謝璆鳴盤着腿,沒握杯子的手撐着臉頰,手肘靠在膝側,和上代莊主謝微吟又沒那麼像了。
他很多的小動作證明,他還是謝璆鳴。齊金玉不自覺松了口氣。
大概就是因為證明了謝璆鳴還是謝璆鳴,齊金玉今天才想和謝璆鳴談談。
謝璆鳴道:“沒人教我怎麼當莊主。”
齊金玉:“嗯?”他頓了頓,“幹嘛突然說這個?”
“小叔覺得我年紀輕,沒教我怎麼當莊主,等我成了莊主,就沒人教了。”
“盛師叔也沒教?”
謝璆鳴笑了一聲:“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莊主,也從來沒學過,怎麼教?”
也是。
“但是,”謝璆鳴道,“盛師叔跟我說,實在不知道怎麼當莊主,可以去模仿小叔的樣子。”
謝微吟是個不太耀眼的人,在卿良那一代人才輩出的時代裡,被蓋住了許多鋒芒。
不過,謝璆鳴也好、公孫琳也好,還有晁滿他們,都很喜歡謝微吟。
因為那是個從表面到内裡都足夠溫柔的人。
在足夠溫柔的人面前,很多人都會變得柔軟。
就連謝璆鳴裝出溫煦的樣子,齊金玉都不好意思撒野。
但憋着撒野的欲·望好累啊……齊金玉偷偷歎氣。
齊金玉道:“那你學得很像哦。”
“謝謝?”
“像得我都沒敢找你搭茬。”
“今天?”
“學堂裡啦,你不是來上課嗎?”齊金玉翻了半個白眼,“我不來找你,你也不來找我嗎?”
謝璆鳴斟酌一二:“起死回生什麼的,有點難以置信吧。而且感覺好像聰明一點了,和齊青蘭不太一樣。”
你才愚蠢。齊金玉白眼翻完整了。
他沒好氣道:“那你今天幹嘛又要跟我一起走?”
身旁傳來一陣碎碎的笑。
“因為我突然發現,你換個模樣,換個名字,還是蠢得一如既往。”
齊金玉想起來了,是從“齊世淵和齊金玉有相似之處”開始,謝璆鳴終于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