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失蹤的弟子都沒有回宗門。
謝璆鳴問:“閣下在何處放走他們?”
“路上。”崔不教緩緩補充,“他們不像阿淵,我就讓他們離開了。”
晁非問:“怎麼就不像了?”
崔不教道:“他們突然就不說話了,每一個都這樣,很安靜,安靜得不像阿淵。”
齊金玉:……齊世淵到底是多吵人的生物。
林陽壯起膽子:“是不是我不說話也……”
崔不教平靜無波地“看”過來。
林陽:“噫!”
即刻閉嘴。
“崔前輩别吓他了。”齊金玉道,“我很确定,他不是齊門主,連齊門主的轉世都不是。”
林陽天生雙靈根,無一與金靈根有關。但靈根植于魂魄與元神之間,單靈根是最本質的靈根。
輪回之中,或許會從多靈根提純為單靈根,或許會在單靈根裡混入其他靈根,但最本質的靈根不會磨滅。
因此,林陽絕對不是齊世淵。
崔不教愣怔:“阿淵死了?”
齊金玉道:“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不可能。”崔不教忽然激動,“我們都還在,他不可能死。”
晁非和謝璆鳴立時面部緊繃,背部因發力勾出線條。
隻要崔不教暴走,他們将不管實力懸殊,先行迎戰,給林陽一行人拖延出逃生的時間。
齊金玉倒是冷靜,長鴉拽緊了崔不教,他一點也不擔心崔不教動手:“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嗎?”
崔不教呼吸亂了一刻:“我……”
晁非同時出聲:“别說話!”
崔不教:“……”她混亂的迹象也停止了。
“他說我來着,别介意。”齊金玉讨好地勾住晁非左邊手臂,“放心好啦,我再說幾句話,崔前輩肯定不動手,對不對?”
崔不教:“何故要動手?”
不愧是能容忍齊世淵的人,不管齊世淵想出多讨人嫌的主意,崔不教都願意接他回家。
齊金玉自認沒齊世淵那麼煩人,被長輩包容一下多正常。
比如此刻,他垮在晁非手肘上,晁非也沒有真心實意地煩他。
但晁非在緊張他,眉間蹙起,黑色的瞳孔不太安穩。
齊金玉這會兒是真的開心,大概比齊世淵還要開心,調子便揚了起來:“師尊,崔前輩這麼說了。”
靈力劍上的火焰躍動,又回歸平靜。
齊金玉笑了笑,對崔不教道:“我不太了解一千年前是哪個年代,考試也很少考這麼遙遠的事嘛。”
他像個差勁的考生,說起無知也毫不羞赧。
崔不教那雙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緩慢地眨動了一下。
齊金玉繼續:“但好幾百年前,中洲上一個王朝就四分五裂,東西南北四境争鬥數百年,由當今的明氏皇朝再度統一。崔前輩,你可聽過明氏皇朝?”
崔不教搖頭。
“我沒有說謊。”齊金玉道。
“我知道。”崔不教說。
“距離齊世淵的年代,過去一千多年了,扶風林的門主也換過兩三任。”
崔不教沉靜片刻:“你們剛剛說,我也死了?”
齊金玉道:“倒不如說,這是齊門主留下的話。”
“那我是何人?”
這就有點哲學了。
齊金玉腦袋空空,上輩子到了終末的年歲才日夜翻遍仙門藏書,把術術知識補齊,再留不出腦子去學文學藝術,面對“我是誰、我在那、我要去哪裡”之類的問題,他隻能幹巴巴道:“你是崔不教。”
“可崔不教已經死了。”
死人就不能活着嗎?齊金玉憤憤不平,陽世之鬼不也是活在人間界的死人嗎?
他遲遲不吱聲,謝璆鳴接道:“這或許要閣下親自去尋找答案。”
四大仙門中最年輕的掌門人從面相、表情到聲音,全部調整為溫煦的代名詞,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廢話,也能引起他人的思考。
崔不教果真考慮起來。
齊金玉不得不承認,士别三百年,當刮目相看。
謝璆鳴在晚輩面前,接收到齊金玉的誇獎眼神也沒太得意,隻眼角眨出一顆小小的星星,再接再厲:“閣下不如去做最習慣的事、最想做的事,也許答案就在那裡。”
齊金玉默默點頭:有道……
忽地,霜雪初融,崔不教噙着若有若無的笑,像文影簿裡所描述的那樣,有着天下所有阿姊共同的模樣。
她說:“你說得對。若找不到阿淵,便去找他的轉世……”
齊金玉:……理?不是!這不又回到原點了嗎?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為什麼要多加一句廢話?三百年了,謝璆鳴,你還是當年的謝璆鳴!
謝璆鳴不動聲色地錯開齊金玉刺刺的視線。
齊金玉恨不得拿長鴉直接戳過去。
可在他動手前,崔不教道:“不光是我,他們也在等我的答案。”
她用他們來指代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