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金玉嘁嘁喳喳,和晁非講鐘靈殿那點事。
他從第二次入讀鐘靈殿說起,很不要臉地吹噓自己第二次讀書比第一次厲害好多;
又說鐘靈殿的學生年紀都好小,但自己扮年輕扮得得心應手;
最後又轉到這十年追着晁非跑,跑得實在辛苦,師尊要好好珍惜徒弟……
換謝璆鳴在這,肯定要說他吵死了。
可晁非隻是靜靜地聽,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也不清楚有沒有把齊金玉的話聽進去。
齊金玉說得口幹,又往晁非靠近一點,晁非沒躲,齊金玉覺得自己還能講一天一夜。
“師尊,師尊——我跟你說……”
新的一段話剛開了個頭,影子裡有了波動。
長鴉傳來訊息,灰袍人跑了。
齊金玉開頭的話,戛然而止成一個短暫但拐彎的“啊”字。
晁非問:“何事?”
陳舊的單孔竹笛适時傳來通訊,齊金玉從袖中掏出,謝璆鳴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齊小草?齊小草,聽得到嗎?”
齊金玉在晁非面前放飛齊青蘭的本性:“我這通訊靈器是老了,又不是壞了。”
謝璆鳴:“……不跟你貧,聽我說,黎歌融化了。”
齊金玉:“啊……啊?”
“融化了,聽懂沒?”
“大概不是很懂。”
“就是變成水了,血水。”
齊金玉猶疑道:“死了?”
“應該沒。”謝璆鳴道,他的聲音裡也有些遲疑,“血水消失了,但殘留的氣息裡,感覺像積怨血池。”
一聽積怨血池,齊金玉抹去了慣有的玩笑腔調:“你沒感覺錯?”
“不清楚,黎歌消失得太快。”謝璆鳴不确定道,“齊小草,當年看到的積怨血池,被你吸收了對吧?”
齊金玉道:“不是你們告訴我的嗎?我那會兒神志不清,就差把你們幹掉後自裁了,還能知道這些?”
單孔竹笛裡一片靜默。
若非靈光閃爍,齊金玉都要以為謝璆鳴掐斷了通訊。
齊金玉問:“要不要問門主?”
單孔竹笛上的靈光跳動一下,謝璆鳴道:“事關積怨血池,宋門主和天道宗那兒,都得知會一聲。”
天道宗是不世出的門派,群仙盟内,清楚天道宗存在的門派寥寥無幾。
但齊金玉震驚的不是這個。
“你還會主動聯系天道宗?”
竹笛裡傳來一聲短促的笑,謝璆鳴道:“現在的天道宗裡,沒有我的仇人了。更何況,小草,我都是當莊主的人了。”
單孔竹笛暗了下去。
晁非旁聽全程:“天道宗和謝莊主有仇?”
齊金玉幽怨:“我說那麼多,你都不理我。謝璆鳴才幾句話,你就感興趣上了?”
晁非閉嘴閉得比誰都快。
齊金玉投降:“好嘛,我說。肅秋山莊前代莊主時期,山莊上下被屠的事,群仙盟應該有記載吧?”
“嗯。”晁非道。
仙門曆史記載,魔修進犯,屠殺肅秋山莊。
當時魔修勢弱,宋青雨給出的答案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但屠殺現場确實遺留了魔氣,且沒兩日,齊青蘭以魔尊身份現世,一時之間,對魔修的恐懼暴漲,再無人懷疑宋青雨的調查結果。
齊金玉重生後,讀過最新的仙門史,越看越覺又荒唐又真實。
他說:“按照書裡記載,我作為前魔尊,大概跟謝璆鳴關系糟透了,你就不懷疑一下?”
晁非卻說:“已為莊主,仇恨也身不由己。門主與魔尊時方修好,謝莊主身在盟下,也當聽從盟内條令。”
齊金玉:“但不是還有魔修作惡嘛。”
晁非:“魔尊亦會處置。”
還得是時方。齊青蘭暗道。
晁非又道:“依你所言,記載有誤?”
“唔。”齊金玉道,“肅秋山莊那事兒跟魔修沒關系,是天道宗裡的弟子……不不不,妖獸?這樣說也不對,反正是天道宗裡的東西化了形,屠殺山莊上下數百人。”
“肅秋山莊與各門交好,少有得罪他人的時候,天道宗為何這麼做?”
“也不是天道宗的授意。那東西擅自在外鬧事,被前謝莊主抓到了把柄,殺人滅口罷了。但不管怎麼說,肅秋山莊因天道宗一度滅門,謝璆鳴當時恨透了天道宗。”
晁非聽得專注,齊金玉故意停頓,收獲對方瞥來的不解眼神。
“師尊想聽,我自然會講,雖說天道宗的事不好在仙門宣傳,但師尊定會為我保密。”
晁非“嗯”了一聲。
齊金玉道:“可是啊,我有點不開心。”
晁非側過臉。
齊金玉道:“師尊都不聽我的事。”
晁非眼睑下垂。
齊金玉緊張道:“不聽也沒什……”
“我在聽。”晁非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