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非冷眼盯着齊金玉。
齊金玉打哈哈:“開個玩笑嘛。”
雅間裡隻落下兩聲尴尬的笑。
齊金玉開始想,崔不教怎麼還不回來?
雖然多個崔不教,這裡照樣安靜,但好歹能多個蕭逢陪他尴尬。
他在心底念念叨叨,像是祈禱。
上天仿佛接收到他的祈禱,窗口窸窸窣窣一陣動靜。
怎麼還改道不走門了?
齊金玉轉身,黑影在窗戶外“唰”地蹿上去,不待齊金玉定睛再看,黑乎乎一層垂落下來。
黑長茂密的長發披落得像是鬧鬼現場,好在長發前有一張倒挂的、勝似木芙蓉的臉。
……還是很驚悚!齊金玉艱難地吞咽口水。
祝君酌從窗口翻入:“齊……”
他雙瞳動了動,半天沒叫出齊金玉的名字。
齊金玉才想起來,恢複齊青蘭的長相後,他沒有調整回來。
微小的差别在故人眼裡足夠震撼。
齊金玉忽然就不自在起來,稍稍側過身,不再正臉面向祝君酌。
祝君酌停頓了很久,問:“你怎麼在這?”
齊金玉腹诽:不應該我問你嗎?
祝君酌瞥向飯桌:“晁峰主。”
晁非回應:“祝峰主。”
氛圍不太和諧。
祝君酌嗤笑:“晁峰主閑情雅緻,來這好地方飲酒作樂,莫要帶壞了徒弟才好。”
齊金玉有被罵到的自覺。
客棧是他選的,一桌子菜是他點的,錢是重生後他找時方要的。
齊金玉心虛道:“因為我想吃飯嘛……”
祝君酌道:“還想吃什麼,我買。”
齊金玉:“……”
齊金玉:“謝謝,我吃飽了。”
祝君酌輕聲對晁非說了個“嘁”。
晁非面無波瀾,垂着眼,不看任何人。齊金玉不動聲色倒退兩步,才發現師尊段放在膝頭的手攥得骨節發白。
祝君酌表示完不滿,不再繼續針對晁非,問齊金玉:“此處有無異動?”
異動隻有眼前你一個。齊金玉眼觀鼻鼻觀心,自然不會這麼跟祝君酌這麼說。
祝君酌有些耐心,進一步解釋:“我追着黎歌來的,有沒有看到他人?”
齊金玉心想,黎歌這倒黴催的,才從謝璆鳴手裡逃出去,又被祝君酌當場逮到。
他斟酌道:“黎歌,是傳聞裡失蹤的過琴居大師兄嗎?”
祝君酌沉下臉。
齊金玉驚: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祝君酌譏道:“你不認識他?”
齊金玉:“我該認識他嗎?”
祝君酌認出了灰袍人是黎歌,但并沒有和齊金玉提起過。
而齊金玉畢竟不該是齊青蘭,憑何認識齊青蘭的朋友。
可祝君酌如此笃定,笃定齊金玉一定認識黎歌。
就像是從對齊金玉身份的半信半疑,變成了完全确認齊金玉就是齊青蘭,且不明原因地保留了齊青蘭的所有記憶。
是因為臉的變化嗎?
果然,祝君酌道:“都變回原來的樣子了,你依舊不承認嗎?”
齊金玉好像從來沒瞞住過誰。
他愣神的功夫,祝君酌又道:“齊青蘭。”
不是師兄,也不是青蘭師兄。齊金玉第一次聽祝君酌連名帶姓叫他。
齊金玉歎氣:“我承不承認有區别嗎?”
不說話的變成了祝君酌。
齊金玉繼續:“我要向全修真界宣告,前代魔尊回來了?抑或是,當着我師尊的面說,你的徒弟是整個仙門最大的敵人,你後不後悔收徒?”
祝君酌下意識看向晁非。
齊金玉道:“你不必看他,他已知曉我身份。”
祝君酌不痛快地收回目光:“你告訴他,卻不告訴我?”
齊金玉腦袋裡有強烈的脹痛感。
他不是一個習慣多思考的人,過去,晁滿也嘲笑他頭腦隻是個擺設,如今,想必還是如此。
兩百年前,天昏地暗中,驚雷一劍。
而後,齊青蘭走向死亡歸途,祝君酌踏上劍君之路。
本該到此為止,偏偏有人醒轉生還,有人執迷不悟。
兩百個春秋于一度死去的齊青蘭而言,須臾而已。
須臾過後,他仍舊無法面對祝君酌沒有眼淚、卻紅絲蔓延的雙眼。
靈劍刺穿心髒時,他想跟祝君酌說,沒事的,一點都不痛;也想跟祝君酌說,對不起,逼你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