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金玉沒有為同門峰主抛棄時方的舉動感到抱歉:“又是築基期?你們過琴居這些年招的築基弟子可不少。”
時方手中動作一頓。
兩人眼神在水鏡中相彙。
齊金玉幹笑:“不會吧。”
他用單孔竹笛傳訊林陽。
一次、兩次……林陽都沒有回音。
齊金玉笑不出來。
時方:“你找誰?”
齊金玉:“鐘靈殿的一個朋友,他今年被選去了過琴居。”
時方:“之前沒聽你提起過。”
“幾天前才成的朋友。”單孔竹笛的靈光歸于暗淡,齊金玉放回衣袖,“我或許還是少交點朋友比較好。”
“為何?”
“我運氣不好,和我交朋友的人也容易運氣變差。”齊金玉上揚的語調不見低落。
時方道:“但沒有你,我已經死了。”
沒有長鴉鐵鎖的植入,時方早被血水中的原初魔氣逼到魂消魄散。
可齊金玉想的是,沒有他,時方根本不會進到積怨血池的山洞。
他沒把這些話說出來,否則,又要被時方教訓一通。
不過,時方大概也猜出來他在想的事:“一棵小草就不要動太多腦子,你沒這個能力。”
齊金玉裝得很委屈:“好過分,跟滿滿姐一樣過分。”
時方道:“你隻管拿你的劍,去殺最後的魔頭。在此之前,宋門主他們自會給你指明方向。”
齊金玉:“你呢?”
時方冷道:“找師尊、找師兄、找很多人,我要去問清楚,過琴居怎麼了。”
長鴉被時方勸回。
齊金玉沒勸時方冷靜,反正時方永遠比他冷靜。
時方當然不可能直接去找岑秋水和黎歌,他會翻遍所有有關的書、聯合所有有關的人,在踏入過琴居前,先一步找到答案。
這種事,齊金玉并不擅長。
他隻是摸了摸依舊沒有回音的單孔竹笛,逃避似的隻在乎師尊的情況。
他見過這樣的師尊。
那時的師尊主動留在流花宮,蒼白、虛弱,和用火靈劍斬妖除魔、無所不能的赤離峰主相去甚遠。
可即便如此,齊青蘭沒想過師尊會死,因為雪山伫立百年,不曾崩塌。
所以,雪盡山傾的那一天,齊金玉甚至沒明白發生了什麼,隻覺四散的雪花消融在不夠暖的陽光下,瞬息而已。
齊金玉匆匆收回思緒。
有些事,還是不想的好。
師尊隻是一時昏睡,和那個時候并不一樣。
他重打精神,規規矩矩拖出個小條凳,縮在床邊上,雙手捧臉,看師尊呼吸。
看得久了,不免入神,連呼吸也和晁非同步。
緩慢的呼吸讓人昏昏欲睡,齊金玉眼皮有些重。
他打了個哈欠,眼睑半斂,視線也往下。
薄被下的手好像動了動。
齊金玉揉揉眼,再要看時,晁非呼吸突然急促。
這這這這這……又怎麼了?
齊金玉坐在小馬紮上團團轉。
“師尊?”思來想去,他叫魂一般叫上一聲。
床榻上的人猛然睜開眼。
齊金玉驚得往後一仰,險些摔個四腳朝天。
所幸有人抓握住他的小臂,往反方向一拉。
前代魔尊沒時間考慮自己的丢臉時刻,窩在紅色的衣襟前,腦袋裡空空蕩蕩又滿滿當當。
他不敢動。
抱着他的人也沒動。
兩廂僵持下,齊金玉回魂般半仰起頭。
鼻梁側猩紅的一點,在蒼白的臉上鮮豔得過分。
“你……”
或許是幻聽,晁非的嗓音沙啞而哽咽。
極輕的一個字消散在空氣中,齊金玉咂摸不出剛才感覺到了何種感情,他隻看到晁非的眉心顫顫巍巍地蹙起,比昏睡中更顯三份羸弱。
晁非說了一個字,遲遲沒有後續。
齊金玉被迫凹姿勢有點累,别扭地微調了下坐姿。
可他才動作,腰間被扣得很重。
他那蒼白但着實美麗的師尊咬了咬唇:“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