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璋忙道:“别啊,别浪費糧食。”
他隻好說:“你放下吧,我待會兒吃,有勞你了。”
邢遠走後,他給唐思瑞發消息:[阿遠真熱心,你們隊的氛圍比我大學宿舍還好/羨慕/]
許璋從白天畫到晚上,從天光畫到雪停,期間服務員上來了一次,給他送午飯,其餘時間,他一直在塗塗抹抹。
直到夜幕降臨,樓下的歡聲笑語漸弱,大家都回到室内。
咚咚咚,門框被敲響。
許璋瞭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垂眸繼續畫。
杭樾抱着手臂看他:“你還沒完沒了了,别畫了,下樓吃飯。”
房間的燈光偏黃,小畫家坐在畫架前,滿臉認真專注,睫毛覆蓋眼眸,在眼睑處投下淺淡的陰影,這顯得他的目光有幾分溫柔。
他的手指骨骼細長,手背上沾着顔料,袖口上有,下巴上也有,像隻邋遢的小花貓。
他總是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畫卻很幹淨。
杭樾回憶起某個黃昏,他和朋友從籃球館回來,途徑畫室門口,看見裡面正在畫畫的藝術生。
許璋叼了一袋奶,戴着頭戴式耳機,搖頭晃腦,在畫一副比他還高的畫。
驚鴻一瞥,杭樾沒有回頭,徑直擦肩而過。
那天晚上,他做了個難以啟齒的夢。
夢見他把死對頭按在畫上,質問他為什麼用顔料潑自己,許璋眼睛通紅,跟隻兔子似的瞪他,瞪着瞪着,杭樾突然二話不說親了上去。
他在那幅畫上蹂.躏許璋,揉捏他軟得像牛奶凍的臉,按壓他鮮紅濕潤的唇,然後……
然後杭樾被吓醒了。
醒來發現睡褲濕了。
天塌了。
許璋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兀自給畫簽上落款:小章魚zzz。
杭樾看向茶幾上的紅薯,天再次塌了。
“誰給你剝的?”他悶悶地問。
許璋面露疑惑,順着他的視線,發現罪魁禍首,是那隻啃了三分之一的紅薯。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氣鬼,當然不可能親自剝。
他故意哼哼:“你不願意剝,有的是人剝。”
杭樾本隻是随口一問,聞言頓時氣笑了:“吃着碗裡看着鍋裡,胃口真不小,當心消化不良。”
“要你管,我第一大胃王,想吃誰的就吃誰的。”許璋道。
杭樾從兜裡掏出疊好的紙,搓成一團砸向他腦袋,仿佛蓄意報複。
“靠!你怎麼說不過就偷襲。”許璋捂住腦門。
“又沒砸到,演什麼演。”
“這是什麼啊?”
“明天出發前再看。”杭樾冷漠地說,“雪停了,别再蹭我吃住了。”
許璋展開紙團,發現是一張手繪的路況圖。
開車雖然有導航,但有些路段僅僅靠導航是不夠的,紙上的字迹出自杭樾手筆,應該是他下午畫的,仔細标注了需要注意和擁堵成災的區域。
“後面的路堵車很嚴重,車上多備點物資。”他說。
許璋收下路況圖,說:“雪居然這麼快就停了,我還以為會下好幾天。”
“再不停的話,你永遠看不到雪山。”
“吃住一共多少錢?”許璋偏頭問他。
“怎麼,鐵公雞要給我錢?”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基本都是杭樾花錢,許璋還真不是鐵公雞,請朋友吃飯都很大方。杭樾在這方面有點大男子主義,他一要付錢就不高興。
“我沒錢啊。”許璋開始耍賴,“你知道的,我從小有個弟弟,家裡隻給他零花錢,管我管的很嚴,我連飯卡都是蹭前男友的。”
“呵,繼續編。”
“真沒錢,怎麼辦。”
“那就寫欠條吧。”
許璋問:“欠你多少?”
杭樾盯他一會兒,眼睛黑沉沉的,似乎在審視他。
過了幾秒說:“算了,這麼點錢,我懶得要。”
許璋點頭道:“你的錢可以不給,他們的總不能欠着。”
他将面前的畫轉過來:“這幅畫,就當飯錢好了。你要是想折現的話也行,我的畫還是有點小市場的,我照市價再給你。”
他畫了七個多小時,畫布上是落滿白雪的院子,一株遒勁的臘梅屹立院中,屋檐下挂着紅色燈籠,外面停着一排摩托車。
畫中的人在打雪仗,每一個都栩栩如生,面孔與現實相差無幾,大家嬉戲打鬧,仿佛能聽見歡聲笑語。
杭樾的眼神變暗,好半天才說:“你畫了一天,就是在準備這個禮物。”
許璋笑眯眯道:“還算拿得出手吧?雖然隻相處了兩天,但你的朋友們人都很好,就當答謝禮了。”
杭樾溫聲說:“非常拿得出手,我替他們謝謝你,隻不過,你是不是忘記加上誰了?”
畫上有摩旅隊的人,有張佳慧和李念,還有飯店老闆一家,唯獨沒有他杭樾。
“你又沒去打雪仗。”許璋大言不慚。
杭樾眯眼:“你是單純不想畫我吧。”
“确實。”
“确實?”
眼看這人要炸,許璋拿出另一幅,笑着轉向他:“哎呀,有人要生氣了,好吓人。”
第二幅畫,是一望無際的公路,山影崇崇,雲容冱雪,一個帥氣的身影戴着頭盔,靠在摩托車上俯視眼前的路。
人物沒有露出全臉,從頭盔鏡面裡透出一雙眼睛,眉骨立體,鼻梁高聳,眼神冷酷且嚣張。
搞怪的耳朵和尾巴被塗掉了,全畫進行了塗改細化,下面寫着落款:許璋。
這是他那天爆胎的時候畫的。
“小氣鬼,單獨給你畫了一幅,我的畫很貴的,不許再說我鐵公雞了哦。”
許璋對着他那斤斤計較的前任,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