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你也不知道
“長老——我——”的才氣不在作詩上……
無風無聲的屋内,應心瑭說話支支吾吾,她感覺好像有上千個左長老在盯着自己。
躲不掉的壓力擠向腦識,恰如在九數講法堂内,有時算到三除一得三分之一,沒完沒了。
應心瑭看到一粒香灰落下消失,坐下後又看了一遍要求,反倒一點都不緊張了。
既然出不去,那就寫吧。
她捏起筆杆蘸足了墨,不假思索落筆。
其實也不難啊,湊上韻腳算事兒……
珍珑詩局之外,許子庭等着裡面的人精神潰散。
這位已故的趙長老是位苦吟詩人,因一個字詞反複推敲,乃是家常便飯。
也正因此,他将自己束縛在望盡境,百年過去都沒能凝結真元修成上人。
隕落之際不甘心,就将自己的神魂殘念鎖在陣法中,化成解惑道的珍珑詩局,死了也不忘教化弟子如何作詩。
以應心瑭的淺薄,作出來得詩詞,必定被趙長老逐字逐句吹毛求疵地批判。
用不了多久,沒有修煉過精神力的應心瑭,元神就會不堪壓力,羞憤之下自絕身亡。
宗門每年都有弟子因執行任務和修行障礙殒命,其中總有那麼幾個是在自願闖關突破時死得。
許子庭想拿應心瑭的命,給擄走周孟夏失敗的秦不竭一個交待,希望她能幫自己改變資質。
珍珑詩局内,應心瑭剛下寫詩作的标題。
“手——不要轉筆玩!”
應心瑭思考間聽見渾厚的呵斥之聲吓得筆一抖,擡頭看見一個筆直的身影。
高冠博帶,手握書卷,面容不像左長老那麼蒼老,正邁着雅步走過來。
“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答案?”趙長老顯身,走過去看弟子寫下的标題。
應心瑭寫下的詩作标題是“修真難”,還算符合以信念為題的立意。
趙長老點點頭,語調溫和些許:“繼續寫啊,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五分之一了!”
應心瑭剛才被那麼一喊,腦子裡嗡嗡地響,再見到比左長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不苟言笑,硬着頭皮寫實:師兄讓我來作詩——
“不對,最後一個字不和韻。以詩作标題文字為韻,不知道什麼意思嗎!”
趙長老見到這句詩已經神色極差,想到畢竟還有剩下三句,就先指出了韻律的錯誤。
“什麼意思?”應心瑭又被吼了,腦識空白一時回不來。
“要選詩作标題中的字為韻。”趙長老好不容易等來一個弟子闖關,到底還是耐心指導着。
應心瑭趕緊劃掉“師兄讓我來作詩”這一句,又寫實地改成:作詩填詞真得難。
她明白過來了,第一句尾字要在詩作标題中選字。
“你你你——”趙長老雙眼瞪大眼白極多,這麼一劃,章法卷面分,已經是零了!
應心瑭腦識被震得嗡嗡作響不斷,終于在一片空白中,擠出第二句:聞君談韻心惆怅。
“讓我說幾遍!不對韻!不對韻!難字韻屬于‘十四寒’韻部!”趙長老将手中的書卷往桌面上狠狠一砸,指着惆怅兩個字怒道。
應心瑭吓得一哆嗦,反應過來,連忙将惆怅劃掉,改成“茫然”。
“作詩填詞真得難,聞君談韻心茫然。你這寫得什麼詩?”
應心瑭往椅子邊歪了歪,說道:“趙長老,你就說合不合韻吧?”
“不合!十四寒韻部,你不懂嗎!”(1)
“難,然,不合嗎?”
“然字不是十四寒韻部裡的字!”
“十四寒韻部——是什麼?”
“你怎麼這麼笨啊,連這都不會!”
“我覺得和韻啊。”
“這不需要你覺得,這是規定,規定,規定!”
“那趙長老,你直接告訴我十四寒韻部有哪些字好啦,我挑着用。”
應心瑭不知道,這個問題就像是九數講法堂上,該計算法陣攻擊範圍或陣眼時,竟然還有人在問,線性方程和旁要定理是幹嘛使得。(2)
“趙長老,你怎麼不說話?”
趙長老絕望了,宗門招收的弟子,已經連基本涵養都沒有了。
“趙長老——原來你也不知道啊。要不——你放我出去,我找别人問問。”
什麼叫我也不知道!
你哪來的自信問出這麼一句!
你隻是不配被我指點,我不想再跟你多說,誰讓你進來得!
趙長老僅剩的神魂殘念,已經繃不住了。
應心瑭見趙長老漸漸消失,正要提筆再寫剩下兩句,落筆一劃卻是彎曲的蚯蚓。
桌子晃動幅度越來越大,上面的硯台筆擱紛紛落地,屋内憑空出現細黑的道道裂縫。
應心瑭沒感覺到什麼威脅,正了正紙筆要寫剩下的詩句,心裡還在埋怨姜遣。
寸毫峰上,姜遣得到複禮堂下師弟的傳信。
繼應心瑭上次被要求清掃一個月,他就懷疑宗門可能有人針對這名新弟子,也阻止了明顯不公的清掃指派。
應心瑭不僅是周孟夏差點被擄走的直接壞局者,還與端木嘉有多次嫌隙。
姜遣一直讓人看着些,沒想到許子庭竟然放任應心瑭去了不該去的闖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