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被他用紙巾包裹住,曾經遊來遊去的兩條小魚就這麼躺在這裡,一動不動,變成了屍體。
他麻木地沖了澡,把沒電的手機充上電,開機,這才發現下午網吧網管給自己發了微信:【小弟,你弟弟幫你把魚取走了,他長得還蠻漂亮滴~我把剩下的魚糧都給你啦,有空給我拍照哦】
手緊緊攥着手機,最後的最後,他隻能歸結于是自己不應該養這兩條小魚,不應該讓封易聞找到把柄,是他給媽媽添麻煩了。
封記要的從來都不是真相,隻是對血親的無條件偏袒,不論如何,不論對錯。
可能是他錯了媽媽才不站在他這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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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照例擺在桌上,但遲遲未動。
祁承單手撐着臉,時不時向後門處看一眼,卻始終沒見到熟悉的黑色人影,也同樣嗅不到香味。
終于熬到早自習結束,他快速下了樓,想去校門口看看。
要考試了,林成許絕對不會輕易請假的,他問了肖洵,肖洵也說不清楚。
站了有五分鐘,腳下的雪都被他刨開露出了橡膠跑道,林成許還是沒來。
難道是又感冒了?
身為吸血鬼的某祁在這個冬天算是見到了感冒的威力,班級裡除了他幾乎全都感過冒。
終于在第二個五分鐘快要結束時,一輛黑車停在校門口,林成許下了車。
擡眼,他就撞進摻滿擔憂的褐色眸子裡,下意識躲避,低着頭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
“你怎麼了?”聲音輕輕的,像雪落在手心。
“沒事。”
“你一定是不開心了。”祁承繞到他前面,倒着走路,學起了他的樣子,“你最近瘦了不少,嗯…而且你開心的時候和不開心的時候完全兩個樣子,你看你現在啊。”
林成許看着他學自己,心跳有些快。
早上他照過鏡子了,自己确實看着很憔悴,但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了,洗了頭,擦了臉,換了新衣服。
“你怎麼總能看出來。”他悶聲問道。
祁承又回到他身邊,放過了自己揉紅的臉,“因為真得很明顯啊,這個不重要,你到底怎麼了?因為什麼不開心啊?”
怎麼不重要。
林成許特意放慢腳步,想和他多在雪地裡走一會兒。
回到班級會有很多人,但是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不太想讓祁承知道自己家裡的事,就算知道,也是知道得越晚越好。
那麼多流言蜚語全都是關于他的,針對他的,但祁承也隻當沒聽見,還在一次一次替他出頭……
他害怕,害怕祁承知道對他失望,因為都是他的問題。
祁承看出他的糾結,雙手插進兜裡掏出兩顆糖,是糖紙在陽光下會發光的糖。
“不想說就不說,給。”
林成許搖搖頭。
比雪地還白的手指慢慢剝開糖紙,露出半邊發光的小糖粒,遞到人嘴邊。
最後林成許妥協了,糖被他用力嚼碎,甜味從嘴裡蔓延到心尖,他深吸口氣,緩緩講起了昨天發生的事,隻提了魚和封易聞,沒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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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教學樓門口,祁承突然停下腳步。
他在想,司舟安慰他的時候就會抱抱他,吸血鬼都喜歡被抱,人類也會喜歡吧?
“需要抱抱嗎?”
“……”
心跳聲好像蓋過了上課鈴聲,這個問題林成許暫時回答不了,他拉起他的手,帶着他穿梭在人堆裡快步上了樓。
人到底還是太多,冬天都穿着厚厚的棉襖和棉校服,他們的手被迫分開。
涼意很快被熱意沖散,林成許沒回頭,畢竟他們是一條路,在班級門口還能見到。
但是沒想到,那隻冰涼的手又牽上了他的手,握着他四根手指,輕輕攥了攥。
終于擠過人群,聞到了香味,祁承滿意地點點頭,站在他身邊微微歪着身子,“不是因為你。”
林成許怔住,他們也走到了班級門口,對方松開了手,他們一起踩着鈴響進了班級。
這種心髒瘋狂悸動的感覺很難形容,他現在渾身都麻酥酥的。
那時候他說——因為我養了魚才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養,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原來答案也可以是——不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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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易聞?”
司舟坐在駕駛位點燃一根煙,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祁承,嘴角快要抿成一條線。
顧遲闫霸占了小鬼的副駕駛,聞言挑了挑眉,“祁承,你最好離封家這幫人遠點兒。”
“他是封記那個小兒子?”司舟問道。
“嗯。”顧遲闫朝他皺了皺眉,“司總,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我了解這事兒嗎?”
顧遲闫給兩人講起了當年封家的事,包括他知道的,關于林成許童年的事。
祁承越聽眉頭皺得越深,抓着椅背的手隐隐泛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啊?”
“我單純的弟弟喲。”司舟伸手揉了揉他的白毛,“獨生子和非獨生子女是不一樣的,就算林成許不想争,他也會被當作第一個針對對象。”
祁承還是不明白。
和人類接觸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看到的幾乎都是正面的,如今讓他一下子聽到這麼多關于人類的負面信息,一時還有些接受不了。
“那我怎麼才能幫他啊?”
顧遲闫睨了他一眼,心下有了七八分猜測,看了一眼司舟,挑眉,“你覺得怎麼能讓他開心就怎麼做。”
祁承眯了眯眼,扇開飄到自己臉上的煙霧,深思熟慮起數學老師的話。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問數學老師一句:“老師,為什麼你每天都要和我搶座位。”
顧遲闫系上安全帶,冷哼一聲,“小孩子不懂别問。”
司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