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怎麼成為本地人,那就得靠你們的努力了。”
這種制造懸念的技巧當然有用,人群中已經有不少人目露動搖。
對于許多既無遠大理想又無強大技能傍身的普通人來說,與其絞盡腦汁在越來越難的副本裡死裡逃生,倒不如找個地方享受安逸與長壽。
但在時曦看來,她隻覺得這個村長轉移話題的功夫實在有些拙劣。
明明她們到這裡來就隻是為了參加祭祀,他卻要把追求長生這麼重的包袱丢給她們。
那些個手握大權,一呼百應的人中豪傑都失敗了,他一個偏遠山區的糟老頭子,自己都一副磕碜到不敢見人的模樣,還敢說什麼長生?
裹成一副社恐人都不敢認的自閉模樣,還想忽悠人把打卡任務變成死費腦子的解密任務。
「——等等,這個村長該不會是想騙我們留下來給他打白工吧?」
「不不不,這可絕對不行!」
眼見着村長話裡把該講的東西都講得差不多了,再講下去大家就要被他帶進溝裡了。
在精神病院屢次被醫生說得差點忘記自己是個正常人,但堅決相信自己有着豐富反洗腦經驗的時曦還是決定挺身而出,打斷這一切。
“餘村長啊,您這話也該說完了吧,我可以問問你們這身裝扮哪裡有賣嗎?我覺得這種就差連眼睛都裹得嚴嚴實實,連門也不敢邁出一步的樣子實在是很酷诶。”
時曦還惦記着把自己白大褂遮一遮,好讓自己看得像是個正常人。因而她說着說着就開始真情流露,并開始用蘊含着真誠渴求的眼睛盯着村長。
時曦話一出,被所謂“長生”吸引的人當即從那些帶着蠱惑的話語中回過神來,自以為隐晦地看向了村長的不對勁之處,目光中隐約流露出警惕。
剛準備用更多話術使這群人進一步動搖的餘永年瞬間黑了臉。
“呵——”
餘永年冷笑一聲,在看清時曦身上的病服配白大褂後,目光中帶着的惡意更加濃稠,他不再掩飾,用一雙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時曦。
“酷嗎?很快,你就會變得比我還酷了。”
當然,對着一群跟風就是雨,讓他的勸說間接打了水漂的人,餘永年的态度也沒好到哪裡去。
“客人們,走吧,我帶你們去住的地方。”
說完,他也不管大家的反應,自顧自地轉身,避開大路,沿一條曲折的小路往村内走去。
衆人一時顧不得多想,隻得急忙跟上。
巷道陰暗狹窄,衆人也在村長陰沉的臉色中漸掩了聲息,以至于随着距離的拉近,幾乎村長腳步的每一次起落,衆人都能聽到黏膩濕滑的聲音。
“?”
明明表達了自己對于奇裝異服的喜愛,甚至好心沒有戳穿對方騙局,時曦回想着村長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和路過的一群人“讓你多事,活該”的樣子,隻覺得非常疑惑。
「難道這裡的人對醫生的偏見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想起自己在病院時也屢屢蛐蛐讓她吃藥打針關小黑屋的醫護人士,身為醫生的時曦忽而有一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
“還不走,等着在這過年呢?”
言初禮看着莫名在原地開始沉思的時曦,站在一個對方達不到的距離,開口提醒。
“算了,走吧走吧。”
時曦看着已經走遠的一群人,隻得暫時放下自己的愁緒,跟上衆人的腳步。
或許是與人同行,但周圍少了千奇百怪的打鬧聲音,時曦總覺得這個村莊太過于安靜了:
每家每戶都緊閉着門窗,屋内能感受到人活動的動靜,卻無一絲燈光透出,甚至他們的說話聲也幾不可聞。
“嘿,新朋友,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啊?”
時曦扭頭詢問已不知何時戴上了口罩的言初禮,恍而意識到村莊裡似乎彌漫着一股未知的香味,香氣沁人,聞多了卻有種令人頭暈的感覺。
香氣之外,空氣中似乎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我有名字。”
并不想被叫做“新朋友”,言初禮有些别扭地皺了皺眉,他總覺得對方這句話像是在喊一個工具人。
“我知道,我也有名字。”
時曦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她有些疑惑地看了言初禮一眼,似乎是在想自己的新朋友怎麼連這樣的常識也不知道。
被用“看傻子”的目光掃中,言初禮心頭一梗,剛想怼回去就想起了自己先前不太友好的話語和對方的武力值,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我的意思是,我叫言初禮,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哦,這個我懂,是要交換名字嗎?”
時曦眼睛一亮,下一秒卻有些為難,畢竟她還不是真心想跟對方交朋友:
“但是我的名字有一點不太好說,要不,我能不能先告訴你我的小名,等我們變成了好朋友,我再告訴你我的名字?”
話雖如此,但時曦又不想失去套話的機會,于是她勉強用自己不太靈光的腦袋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
“……算了,你說吧。”
言初禮看着時曦為了一個名字絞盡腦汁,最後卻隻想出一個馊主意的樣子,隻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不能對她有所期待。
“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小言嗎?我們那裡一般都是這樣叫人的。”
得到認同,時曦順杆上爬,暗金色的眼眸盡是直白的期盼。
“可以。”
言初禮有些飄忽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那你以後就叫我「陽陽」或者「小葵花」吧,我的朋友們都喜歡這麼喊我。”
沉浸在喜悅中的時曦完全沒有意識到,言初禮是她在這十八年裡,除了那些被她視作長輩的滿院醫生病友以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