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愛卿先起來吧,朕......”
周則仕起身,滿眼愛子之情化作一滴淚,挂在了已經蔓延的皺紋上。他知道,若應下這件事,等着周玦,等着周家的,會是什麼。
“朕實在是有難言之隐。朝堂之上,朋黨相争,朕......有病在身,卻勢力單薄,萬不得已,找一個出身幹淨的人替朕做事,才能保後世平安。”昭宗坐在龍椅上,已然哽咽。
“朕能理解周愛卿愛子之心,韫山是個好孩子,朕在朝堂之上觀察他一年,政事勤勉,且不乏理事之才,這才要委以重任。”看着滿桌奏折,宋昭宗,已然感到倦怠。
“朕會全力支持,給他打開通道,隻為了,朕手中的這份江山能穩穩當當送到朕的繼承人手中。”
聽到官家如此肺腑之言與誠懇承諾,周則仕也無法拒絕。若還拒絕,陛下震怒,更要帶來滅頂之災。
“那臣,替我兒,謝過陛下。”最後,周則仕隻好彎腰作揖,應下此事。
隔天,姜聽府上婢女遞了帖,邀請林琅去茶樓喝茶。抱香接到帖,趕緊來找了娘子。
“既是姜大娘子相邀,自然要應的,抱香,替我更衣吧。”林琅剛準備小憩一會,見此帖無奈道。
到了茶樓,姜聽已早早等候在雅間裡,見林琅到來,微微一笑示意請坐下,再給了個眼神讓侍女都出了雅間。
“林娘子應邀,姜聽深感榮幸。今日品茗,是我挑的上好的茶,娘子可嘗的出來?”
林琅心中有些許慌張,自己對茶道并不精通,也品不出各種名茶的種類,但已經到了這裡,隻能硬上。
她端起一個茶杯,先聞了一下,很明顯的茶香,後輕輕抿了一口,隻覺茶水清冽苦澀,回味後帶着一絲甘甜,但甜味甚微,口中仍留着苦味。
放下茶杯,林琅無奈道:“姜大娘子恕我愚笨,品不出好茶,實在不知這是什麼名種。”
姜聽輕輕一笑,輕言婉語道:“本也是喝着玩,娘子莫當真了。”随後又給林琅斟了一杯,涓滴不驚地說:“聽聞周郎君近日政績頗豐,先恭喜娘子了。”
“姜娘子說笑了,小門小戶,如何與太師相比?”
“門戶雖小,但能攀上司空府的親,也就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了,林娘子,這結交,也是一門學問呐。”姜聽一邊喝茶,一邊觀察着林琅。
但見她嘴角輕輕一扯,回應道:“與何人結交,自然重要,與高義之家結交,自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但若攀上了富貴無義之家,來日遭難便是因果了。”
“林娘子,”姜聽放下茶盞,俯身用手腕撐住臉,溫柔笑道:“所言極是。”接着注視着林琅的眼睛,問道:“那你認為,我姜家,是什麼樣的人家?”
林琅毫不猶疑地看着她,微笑回應:“自然是富貴已極,汴京中人,無不側目。”
“道義如何呢?”
“自然高義。”林琅輕笑看着她,眼神平靜,無聲對峙。
姜聽說着便把身子往後縮了去,也不再撐着頭,已然聽懂了林琅的意思。
“林娘子既然知道我家權勢,也不願攀附,這份骨氣讓人敬佩。周郎君年少有成,若我們兩家聯手,周家的富貴自然指日可待,但......”
林琅靜靜看着她,等待下文。
“非友即敵的道理,林娘子這麼聰明,自然是懂的。”
林琅聽懂了對方口中威脅的意味,先禮後兵,冷靜宣示,這姜大娘子的謀略,絕非一般閨閣女子。
“姜大娘子說笑了,周家自然仰慕太師風采,隻是一味攀附結交,倒顯得我家功利,畢竟是清宦人家嘛。”
林琅聞言隻好搪塞一番,萬不能嚴詞拒絕,若被太師勢力視為敵人,以後的路更是難上加難。
姜聽此時仍氣定神閑,緩緩說道:“周家有心即可,姜家,等着交你們這個朋友。”
走出了茶樓,兩人行禮告别,回過頭後,林琅便卸下了僞裝和抱香直哭訴剛才的情形多麼可怕。
回了家後,林琅迅速和周玦交代了此事,兩人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當初姜太師所說的那般簡單了。
“姜太師在官家身邊,怕是有些耳目,知道我與官家之間的事,這才要拉幫結派來了。”周玦無奈地歎息道。
“若你答應,是萬萬不能的,官家重用你正是因為你未參與任何朋黨,若被他知道了,是禍患一樁;拒絕,也是不能的,太師勢力在朝堂上盤根錯節,處處掣肘,做不成事,姜娘子說了非友即敵,也會有性命之憂。”
聽着林琅的分析,周玦沉默良久。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今日父親在官家面前也說不上話,這個決定,也是非做不可。
“三娘,容我想想吧。”
望着緩緩垂下去的太陽,靜靜挂在屋檐之上,餘晖照在雨後的積水上,反射出點點橙光,轉過頭去,是古老的烏檀木窗棂。
周玦不會知道,後面的困難,遠比今日情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