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玦從後門悄悄進了銀庫,和負責登記的官吏道了聲“辛苦”,巡視了一圈,甚是滿意,便回自己的府衙了。
看到如今這氣象,他已心滿意足。
但有些人,卻要龇牙咧嘴了。
甯州商會今日聚集在楊家會客廳,名義上是要修訂行會規矩,但其實是有錢人的吐槽大會。
“頭兒,你說,那周玦把我們财路都斷了,這不得……不得給點教訓啊?”
說這話的是甯州一位布莊的喬老闆,暗地裡還經營着郊外的一家錢莊。周玦這個“官印法”一實行,喬老闆受損最甚,說起話來夜最是“義憤填膺”。
更何況,下面還有一群老闆應和着:
“是啊頭,他們官府隻要一分利,這不是壞了規矩嘛!”
“沒見過這麼小氣的官府,蒼蠅腿也要搶來啃啃,吃相夠難看的!”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法子,實在是有違祖宗法制,竟無人能阻止嗎?”
……
楊勝聽他們吵的頭疼,撐着頭慵懶喝道:“夠了!”
見人群安靜了下來,他環視一圈,故作無奈道:“各位老闆,不是楊某不想為大夥讨個公道,隻是……我也沒辦法。”
“楊老闆,甯州商會,您稱第二,誰敢稱第一?長公主和您還是姻親,怎麼會沒辦法呢?”
“是啊楊老闆,如此荒唐的律法,若能上達天聽,必然能有個說法啊!”
下面的老闆們都說的有理有據,都有自己的辦法,卻沒有人真的敢到周玦面前叫嚣。
呵,隻是希望他楊勝站出來助他們狗仗人勢罷了。
還搬出長公主和郡主,以為自己是誰,值這麼大面子。
誕但楊勝表面上還不能和他們撕破臉,隻好故作痛心道:“不是我不出面,隻是諸位有所不知,那周玦行事,皆是官家點頭答應的,我們這些人的些許蠅頭小利算些什麼呀!”
會客廳裡頓時一片嘩然,顯然他們不知道這層關系。若不是長公主千裡傳音,他楊勝也難以預料一個小小知府行事有這麼大的權利。
這時候倒是安靜了,沒人在嗆聲,但竊竊私語卻是沒少的。
周玦此舉,無異于劫富濟貧,恰巧甯州這些商人,沒那麼大肚量,這下便激起了商賈們的怨氣了。
楊勝無所謂,他楊家倒也差不了這幾個印子錢,沒必要因為這個和官家面前的紅人犯沖。
可這堂下,還有好幾個快破落了的商戶,指着這幾個錢往鋪子裡砸的,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很難保證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很明顯的看到席位末端的那幾個商戶,分别是經營酒樓的史老闆,開茶點鋪子的元老闆,和做古玩生意的辛老闆,那都是瀕臨破産的。
最着急的,應該還是那有錢莊的喬老闆。
狗急了尚且還會跳牆,我就靜靜等着,坐收漁翁之利便好了。
端起茶杯慢慢咂着剛收進府裡的雨前龍井,楊勝不痛不癢地慰問了幾句,便要送客出門了。
幾位出門之時,正好和外出遊玩剛回家的文嘉公主碰上面,畢恭畢敬地喊了聲“郡主”。
文嘉忙讓他們平身走了,走在最後的那位辛老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文嘉,又拂袖而去了。
知道府裡剛剛開了大會,文嘉也沒多問什麼,隻是回到自己房中,數着自己新買的玩意。
恰巧楊景煥這時候回來了,文嘉也很高興,摟着他的肩膀跟他說自己今日的新鮮見聞。
“……明日我打算約那個林娘子去香鋪逛逛,我今天看到吉祥街新開了一家香鋪裝點的特别好看!”
楊景煥原本隻是聽着阿柔跟他分享,聽到“林娘子”後,後知後覺地驚了一下,忙問道:
“阿柔,你說的是哪個林娘子?”
文嘉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如實回答道:‘便是新來的那個極為俊俏的知府家的娘子,怎麼了?’
“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就……就逛成衣鋪子的時候認識的吧,我還送了她一匹蜀錦。”
楊景煥記得阿柔帶回蜀錦的那一天,正是周玦來府上找父親的那一天。
那林娘子與阿柔的相遇,是巧合,還是他們夫婦故意為之?
雖說隻是娘子間的小事,楊景煥卻止不住地後脊發涼:若真是林娘子有計劃地接近阿柔,那真是可怕了。
阿柔素來是個沒有城府的,問什麼便答什麼,讓他們知道了一些事情,後果不堪設想,自己在周玦面前建立的形象也要崩塌殆盡。
見官人神色甚是一場,文嘉愣楞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回了神後,楊景煥收住了表情,微笑道:“沒什麼沒什麼,隻是沒想到你與林娘子能如此快相熟。”
“不過阿柔,我有件事情要叮囑你。”
文嘉點了頭,靜靜聽着。
“以後和林娘子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都要告訴我。”
“他們是官宦人家,更是官家眼前的紅人。若得罪了,我們楊家其他人可是要落罪的。”
文嘉重重地點了個頭,還答應不會亂說話。
看着窗外夜涼如水,階上還落了點點春雨,一切似乎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
但明日,誰料的準,是晴天,還是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