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麼?”
“做好事。”我又示意了一下伸出的手,“趕緊。贊助人需要你。”
他怔住了,好像沒想到這事情會這麼順利似的,臉上仍然顯出懷疑、間或夾雜着一點不可置信;但我表現得是那麼平靜,幾乎還有點鼓勵的意味。斯内普猶豫了,猶豫着,最後,動作僵硬、幾乎還有點滑稽地伸出手——
“嘿?我有男友。”
他跟被火燎了似的放開我,跳出三步遠,咬着牙,好像在努力不吐出什麼髒詞。
“我知道——”
“沒關系,”我說,微妙地想到可能是誰教他的對“法國人”社交禮儀,“感謝你的禮貌。”
但是……不提别的,梅林啊。我看着死活不肯再擡頭、但顯然心情好得要命地收拾着桌上的魔藥筆記的斯内普,回憶起剛剛那個其實根本不能算擁抱的短暫接觸;他顯然從來沒抱過人。
萊納德,謝爾頓在抱我呢……?
*
斯内普很急。第二天草藥課下課,斯普勞特教授帶着所有人的工具離開。草藥學教授沾着泥的的衣角剛剛消失在溫室後面,他就沖過來,在阿梅利亞驚奇的目光中把我拉到溫室的角落——
要錢。
“要多少?”我從兜裡掏錢包。斯内普垂着腦袋,手指算了個數,小聲說:
“先要一百……”他斷斷續續地說,“主要是材料……還有,做記錄樣本的藥瓶……我之前攢了一點……但是,不夠。”
……
好燒錢的學科。
“你答應了的。”他催促道。
不遠處幾個學生弄灑了花盆土,發出幾聲尖叫,他像聽不見。
送走斯内普,阿梅利亞抱着筆記本走過來,眼鏡後的眼中盈着憂慮。
“怎麼了?”我問。
她沒有說話,看了看周圍。下節課在城堡裡上,我們必須得走了。
“嗯……走吧。”
小女巫咬着嘴唇,跟我從溫室往城堡走了好一截,直到周圍沒有人了,才輕拍我的肩,輕聲問:“萊莉你,被勒索了嗎?”
“斯内普?他要做個實驗……我提供資金支持。”
我随口回答道,但阿梅利亞深深皺起眉。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實驗?”她的語氣嚴肅起來,不等答話就拉住我的手讓我停下來,把我拖到城堡邊一個偏僻的小角落。我掙紮了一下,想說馬上要上課了——但她發白的臉色把我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遠遠傳來魁地奇球場喧鬧的人聲。
她恐懼地抖了一下。
“那你知道他在做什麼嗎?他跟穆爾塞伯那些人走得那麼近……”她低低地問,“你知道穆爾塞伯想做什麼嗎?瑪麗·麥克唐納前天差點被淹死在黑湖裡!那是死啊,萊莉——你跟沙菲克往來,我知道,也許因為你是純血,你們有我不懂的社會規則……但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她低聲說,不抱書的手用輕但不容忽視的力度拉住我的領帶,我愣住了,“他有什麼你不得不交往的理由啊,萊莉!”
“阿梅利亞……”
她太安靜了,安靜地看書、安靜地做自己的研究、自己的事情——
以至于我從她在默許我和尤金納德交往後就忘了她,她經曆過的事情;我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對她來說卻不是這樣,她隻是體貼地嘗試理解,努力尊重……
阿梅利亞的手仍然有些抖,我趕緊握住她的手注視着她的眼睛。
“對不起——我應該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我自知必須向她解釋清楚,那雙湛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我,“但請你相信我,我和他們的黑魔法絕沒有一點聯系。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實驗是魔藥,一種解毒劑,如果能夠研發出來……”我不由得想到貝爾比和盧平,握着她的手加了幾分力度,“對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我絕不會沾染故意害人的黑魔法,好嗎?”
她同我對視了一秒,兩秒,三秒,然後,她别開眼睛,目光遠遠投向傳來嬉笑的魁地奇球場。
“我至今還在恐高啊,萊莉。”她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回去吧。”
*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床頂,養不出哪怕一點睡意;一會想到阿梅利亞,一會想到斯内普,還有斯内普手上的毒藥和解毒劑。不,我絕沒有反悔的意思,我知道我所投入的是一項不會傷害任何人的事業,甚至連斯内普都有可能因為這次機遇改變命運,不再會加入食死徒。
但是,魂器的秘密、毒劑的秘密、甚至某些人未來的命運的秘密,就像一個人準備走進商店時突然撞上了玻璃門,冷冰冰的玻璃這時才終于帶着呼出的白霧橫在眼前……我不能對阿梅利亞說,西弗勒斯·斯内普是個值得信任的好人,也不能要求她忘掉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可是,我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在霧蒙蒙的玻璃後面,像将要結冰的河流,以極慢的速度滞在那裡。
當月光第三次明晃晃地照進寝室時,我悄悄穿上外套,拿着活點地圖,溜下了床。
“我莊嚴宣誓為掠奪者守秘。”
圖書館裡沒有人,費爾奇還在二樓打轉。我靜心聽了一下寝室的動靜——所有人都睡熟了——拿上魔杖和筆記本,摸出了拉文克勞塔。
整座城堡靜悄悄的,就連畫像也睡熟了。我一路摸着黑下了樓,按記憶找到去圖書館的路,然後,面對整排整排高聳的書架,往最深處走去。
讓我煩心的事情少一件吧。我要找厲火咒和它的解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