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維教授的辦公室顯然有很久沒有招待過什麼魔法部的傲羅檢查隊了。奧斯維德推開門時他顯然吃了一大驚,就連坐在辦公桌對面的那個學生也跟着轉過頭來。
尤金納德綠色的眼睛眨了眨,手裡還掰着一卷空白的羊皮紙,那似乎是他的魔咒課提高班論文。
弗利維教授率先反應過來。他從書本墊高的椅子上起身,用尖細的聲音發了問。
“你們這是做什麼?”他注意到奧斯維德抓着我的手臂,朗聲道,“我院的學生恐怕不該得到一個罪犯的待遇?”
“該不該,您和我說了都不算。”奧斯維德輕飄飄地說,但揮舞魔杖的動作幾乎算興高采烈,“我們的突擊搜查找到了這位小姐跟翻倒巷的走私商人來往的證據……加德納,您的學生,”他看了身後的塞西爾一眼,“現在的臨時管理員,告訴我要對她進行調查的話,需要您的允許。雖然我相信您是位值得尊敬的巫師,不會因為任何事情妨礙公正執法,不過,程序上的事,該走還是要走,我也好去給上峰交差嘛。”
他的話,顯然在提到“翻倒巷的走私商人”時就已經被弗利維教授撇到了一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抽出魔杖把那個包裹拉過去飛快檢查一遍,末了又投來震驚的目光。被那樣看着,我幾乎沒法站穩——我是他親手選的級長、拉文克勞五年以來幾乎從來沒出什麼岔子的模範學生,如今、如今——
“教授,先生們,我可以解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剛剛毫不引人注目的尤金納德。他把那卷空白的羊皮紙放到辦公桌上,仿佛做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似的站起來,半點目光也沒往那包藥粉上邊投。他徑直走到奧斯維德跟前。
“你是?”奧斯維德眯起眼睛。
“尤金納德·沙菲克。”奧斯維德的臉色變了變,尤金納德平靜地繼續說,“您的上峰應該是我父親,啊,我不是在用我父親的名義壓您,他從來不允許我這麼做。”他看着奧斯維德胸前的一根鍊條,上面綴着幾個金粒似的東西,不知道有什麼用,但尤金納德顯然能看懂,因為奧斯維德下意識把它拽住遮了起來,“您不要緊張,雖然您的搜查隊已經很久沒有為法律執行司做出什麼有價值的貢獻了,但我父親還是很看重您的能力的……不過,您今天這個人确實抓錯了。萊斯特蘭奇小姐是因為我才去豬頭酒吧的。”
“豬頭酒吧?沙菲克先生。”弗利維教授轉向了尤金納德,臉上仍然殘留着震驚的神色,“這位先生剛剛是說……”
“您從來不去,所以把這類東西都當成翻倒巷才有的啦。”尤金納德笑了笑,“那裡确實很亂,現在想想,我也做錯了,要是把我父親的收藏弄丢了,應該自己去告訴他,而不是讓我的朋友去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這麼說,這都是我的問題,雷思麗不過是做了我的替罪羊。”
“沙菲克先生的收藏?”塞西爾問。
“當然是在這些東西在一九四七年被列入管制以前的收藏。”尤金納德看向那個小包,一種令人信服的口氣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是我父親遠房親戚的遺産……當然,熟悉我家曆史的會知道那不是位光明正大的巫師,在格林德沃時期……不過,我父親親手抓捕他後留下包括這些東西的道具純粹是學術興趣,況且他對毒和詛咒物的研究在工作上也很有用。就連克勞奇先生也批準了這一留用,您可以去查司裡的檔案。”
奧斯維德從尤金納德認出他的認證時就不再說話,拽緊那條長鍊,抿緊嘴唇,額頭上顯出層層薄汗。他身後幾個沒精打采的搜查隊傲羅對視一眼,顯然松了口氣,有人甚至把魔杖揣進了兜裡,露出一副隻想快點離開的厭煩表情。
仿佛過了很久,他才像從牙縫裡擠出話似的;但還是那副陰柔的語調。
“也就是說,您和這位小姐完全無辜了?”
尤金納德眨眨眼。
“沒有,我做錯了,您可以向教授申請帶走我。我正好沒寫作業。”
弗利維教授一揮魔杖從墊高的椅子上無聲地跳下來。
“沙菲克先生!”他尖聲打斷了尤金納德,也讓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轉向他,“好了,諾特先生,我相信這事已經明了了,沒人需要去法律執行司!您還是想想怎麼抓幾個真正興風作浪的食死徒吧!”他難得尖刻地說,走過來把我和奧斯維德分開,轉向塞西爾,“塞西爾,麻煩你帶這幾位先生出去……最好别打擾霍格沃茨其他師生!”
等到奧斯維德和其他人都走了,弗利維教授又轉向我和尤金納德,目光銳利,“沙菲克先生,就算不去法律執行司,這終究是違反校規的,你和萊斯特蘭奇小姐還是需要一場禁閉……”
“噢。”尤金納德把碎發撥到耳後,“我威脅她不幹就把她寫的情書下複制咒傳遍全校。”
我肯定我和弗利維教授有一瞬間都說不出話;哪怕我們的理由絕不相同。我站在弗利維教授身側,看着他嚴厲地給尤金納德簽了一張包括一個月的溫室工作、以及一周内補齊論文作業長單,然後,在他揮揮手讓我們出去時,跟拿着單子皺眉的尤金納德一起出去。
“你跟着我幹什麼?”他在看到我跟着他往樓下走時驚訝地問。
“……做我……該做的事?”我被他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了,“沒有你……我就……現在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做溫室工作?不,你可以不去的,我去吧。”
他怔了一會,手指卷曲着放上嘴唇。
“啊,你說這個。”他輕飄飄地說,順手卷起手裡的羊皮紙,“伸出援手……這不是我們無形友誼契約的一部分嗎?沒必要這麼驚訝……回去吧,我也不是往溫室去。小萊,教授才管不了我去沒去呢。我也沒有真的做該受罰的事呀。”
他輕笑一聲,把那包“要給他父親的東西”給我,背過身走了。我幾乎是呆愣地看着他遠去。
*
我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塞西爾、弗利維教授和尤金納德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其餘知道這件事的隻有斯内普,那天我去閑置教室給他送東西,他不安地看着我。在滿屋子不同顔色的蒸汽和擺滿架子的藥劑瓶、原料瓶和坩埚之間,他很慢地放下手裡的玻璃攪拌棒。
“抱歉。”最後,他說。
我搖搖頭,疲憊地放下手裡的東西。下節還有課,麥格教授自從owls考試越來越近,就專門多設了一節課用于答疑,其他同學不說,級長是必須去的——而且基本沒人願意在這當口逃課,尤其是那些深深感覺自己容易不及格的。
“我聽說科爾伯特最近被詛咒進了醫療翼。”我說,“你不是很忙嗎?”
斯内普的動作頓了一下。
“不是為了你。”他随即冷冰冰地說,“如果那次不是你,就會是我,我沒理由不反擊。何況,我聽說,你也把他哥哥的魔杖繳了。萊斯特蘭奇,你不是那種受了傷還想着握手言和的傻瓜吧。”
我看了他一眼,又别過去。算了,跟斯内普吵架?這可不是正義使者小天狼星,我更不是莉莉伊萬斯,跟斯内普就這種事理論起來的唯一結果就是他會跑得比兔子還快,我都見過了。
何況現在……沒必要跟他理論。
散發瑰麗光澤的翡翠色毒藥被他小心翼翼地裝進小瓶,利落地施以幾道魔咒才遞過來。我走過去時,在他身前那張放着最大坩埚的桌子底下發現了一封信,信上的簽名寫着“達摩克裡斯·貝爾比”,日期是一個月前。
“等我全做完才告訴他,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我之前把我的思路寫了封信告訴他,請他考慮一下,這就是他回的信。”斯内普注意到我的視線,不等我問就開口了,語氣中幾乎帶上幾分得意。
他往坩埚裡加了幾份我也看不清是什麼的粉末狀東西,“隻要我做出合适的實驗品,他就願意收下我……等着吧。”
“……嗯,好,恭喜。”我笑了笑,看向手裡這瓶毒藥,換了話題,“最毒的毒藥?能比得上蛇怪的毒液嗎?——無論怎樣的魔法都不能抵擋?”
“當然。這是——”
斯内普沒有說完,随着那幾份骨頭粉似的東西加進去,坩埚下的火焰突然爆出一串火星,鍋裡藥劑的顔色從先前鮮豔的火紅變成了一種詭異而斑斓的黑。幾滴藥液濺了出來,如同熔化的金剛石淚滴——下一刻,他猛地把鍋掩上。
“你該走了。”他生硬地說完,皺着眉,好像又終于覺得不妥,補了一句,“萊斯特蘭奇小姐。”
他甚至滑稽地抽了抽嘴角。
變形術教室依舊人滿為患,因為麥格教授極其緊張的時間安排,好幾個學院的學生都隻能擠在一起聽課。我匆匆跑進教室時幾乎看不到空位,阿梅利亞向來下午自己去圖書館複習——這意味着我隻能去最邊角甚至在教室後排自己變個椅子了——
一隻紙鳥飛過來,在我額頭輕柔地撞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我聽說你以前都喜歡坐在這裡。”小巴蒂在我過去時從桌上清掉他那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資料書——無視周圍好幾個學生異樣甚至恐慌的目光——語氣輕快,“歡迎回來,萊莉。麥格教授允許我跟你們上這一堂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