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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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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玉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快活過了,越級上報是不得已,用俸錢補償西廳胥吏是硬充體面,打駱六是為了解恨……那都不是真正的快活。

隻有像此刻這樣,唱着歌、跳着舞、吹着江風、燃着篝火,身體舒展,心無雜念,這才是真正的、純粹的快活。

可人就是這樣,一旦意識到自己的快活,這快活也就到了消退的邊緣。

抱玉的手足仍舞動不停,心卻漸漸沉重下去。方才她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何樣身份,幾乎連自己是個人都忘記了,快活得就像隻禽獸——手舞足蹈的确是禽獸也享有的快活。

可是現在她記起來了,記起自己是個人,還是個易钗而弁混入官場的女子,須得小心又小心、謹慎再謹慎,不可教人瞧出一絲端倪,否則便是萬劫不複。

憑什麼呢?就是禽獸的族群裡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這麼一想,最後的一點快活也煙消雲散了,太上忘情之境土崩瓦解,身後那片被火把燒紅的半邊天一下子闖入眼簾。

火光中是一個色澤鮮明而形态奇異的陣列,就像是隻拖着條玄赤長尾的掃把星。

定睛看才發現,那掃把長尾乃是兩列頭戴抹額、身着戎裝的府兵,頭前的掃把星頭則是品服衣冠錯落形成的同心半環,由外向内依次是:

服深淺青色袍的八、九品卑官,服深淺綠色袍的五、六品中層官員,再往裡則是等閑不得見的绯衣高官。

在這重重疊疊斑斓衣冠的正中心,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紫衣大員,腰環玉帶,上有點點金光躍動。

服紫帶玉,佩金魚袋,出現在浙西地界……抱玉一瞬間清醒過來,急忙趨步至前,行拜禮道:“下官豐海縣縣尉薛抱玉拜見裴大使。”

濕潤的泥土在膝下陷了幾寸,周遭的風和浪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心髒在胸腔裡擂鼓,抱玉雙耳皆是咚咚之聲。

這并非是她第一次面見柱國鼎臣,十八歲進士及第時就曾在尚書省都堂拜見過兩位宰相,所以如此忐忑,還與裴弘這個人有關。

裴弘出身趙郡裴氏,家族蟬聯圭組,自北朝至隋朝代出簪纓,到了本朝更臻頂峰:裴弘祖、父兩代均官至台閣,身後榮爵相加,正所謂“冠内廷者兩代,襲侯伯者六朝”,被時人豔稱為宰輔世家。

裴弘本人以才器自負,不屑科舉,遂以門蔭入仕——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據說他對寒門士子成見極深。

早年待诏翰林時,他就曾上疏奏請禁停進士關宴,并在疏文中将新科進士雁塔題名、杏園探花之俗貶稱為“浮浪之風”;及第進士例呼知貢舉的主考官為座主,自稱門生,彼此執師生之禮,進士之間則以同年相呼……裴弘以為此乃“樹黨背公”之兆,應诏令禁絕。

又據說,他任京兆尹時,開衙問案不先審來龍去脈,而是先問出身門第,若是五姓七望衣冠子弟則罪減一等,若不幸生在柴門,又志在讀書,那便罪加一等。

又據說,他節度西川時,為了讨好監軍使,竟然公然枉法,處死了一個寒微士人,而那士人所犯的全部罪過,也不過就是說了幾句閹人的壞話而已。

……

抱玉出身寒微,本是無由知曉這些達官顯貴之事,奈何“裴弘”二字在士人中實在如雷貫耳,曆年曲江宴上皆有人提及他這些惡行,想不知道都難。

若傳言不虛,科舉登仕且作風浮薄的卑微小官薛抱玉,正是裴弘裴觀察最厭惡的那一類人。

哦,對了!除此之外,據說他還特别讨厭塗脂抹粉的男子,尤其是那些身量纖纖、面若好女的文士,被其目為“南朝亡國之遺毒。”

抱玉深埋着腦袋,隻盼他已老眼昏花,看不清自己的面貌。

“何故喧嘩江畔?”

未幾,一道沉穩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聽着竟頗為年輕,不似想象中那般老氣橫秋。

“鄙縣今歲歉收,蒙州司體恤,特許延期十五日完納庸調。下官奉命解送庸布,府倉外等候查驗,因天氣寒冷,遂燃火取暖。無意驚擾大使,伏企恕罪。”

“嗯,起身回話。”

抱玉站起身來,依舊垂着頭,尖尖的下颏硬是被擠出了一層雙下巴。

觀察使出行果真氣派,火把不要銀錢似地燒着,此地亮如白晝。這個距離看過去,抱玉能清楚辨認出裴弘紫色官袍上的雁銜儀委紋路;耐不住好奇,又偷偷翻起眼睛,向上瞄去。

出乎意表,面前之人竟生得十分儒雅,器宇中兼有豪邁,看着分明是位儒帥。

思及他節度西川和淮南時曾數次舉兵平亂,如此氣質确也順理成章,抱玉心裡另有一股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是在哪裡見過他。

裴弘面上看不出喜怒,杭州刺史蔡丕的心就懸了起來。

裴大使此番來杭是為了視察運河疏浚的進度。

錢塘縣是江南段運河的起點,他特意選了這麼一個雨天,順着這段河道浮槎而來,待到州司得到消息,觀察使已将沿線堤堰走了個遍,結果是:不甚滿意。

蔡丕落了訓斥,先前已紅過幾回臉,出過幾遭汗,以為這關終于過去了,不想經過府倉時又遇見這麼一幕。

豐海縣尉,薛抱玉,這個自作聰明的小官,他記住了。

“大使容禀!”蔡丕拱着手,小心道:“蒙大使惠撫浙西,今歲風調雨順,治内人情大洽。杭州各縣早已将庸調輸齊,豐海雖是下縣,稅賦亦不足為慮。所以延誤,實是……運送不利所緻。”

抱玉一驚:什麼叫運送不利?怎麼将責任推到自己頭上了!

蔡丕警告地盯了她一眼,又看向孫玠。

孫玠早就吓懵了,方才一直在外圍豎着耳朵聽刺史的話風,此刻得到蔡丕眼神示意,慌忙近前道:

“啟禀大使,誠如使君所言,豐海庸調一早齊備。隻因連日陰雨,通往錢塘的官路泥濘難行,薛縣尉又是新官初任,經驗不足,唯恐有所損耗,這才遷延至今。”

蔡丕觑着裴弘臉色,“正是如此,下官已下牒申饬,按律罰了縣令半年之俸,隻等年終錄入考解;至于薛縣尉——”

“豐海縣令是何人?”裴弘擡手打斷他的話。

蔡丕一愣,一時不解其意,隻好如實答道:“鄭業,寶泰九年以明經釋褐,這一任乃是第三任。”

“鄭業、鄭業,心系民生方為正業啊!”裴弘面上忽然現出一絲微笑,“賦稅切關考課,為仕途故,州縣之官莫不苛索百姓,競以盤剝為榮。這個鄭業卻能反其道而行之,實屬不易。”

他雖出身華胄,仕途卻起自親民之官,很清楚下面的彎繞。

庸調名歸縣尉勾當,實則掌于縣令之手,豐海之延期必是鄭業之意,鼻孔黢黑的薛姓小官依言辦事而已,不巧撞見了自己。蔡丕想大事小化,就将這倒黴小官推出來當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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